重造人类

    人类基因蓝图的草图已经完成，它给我们的生活环境既带来机遇也带来风险。微生物学家西尔弗预测：几个世纪后，一些父母可以为将出世的孩子购买设计好的基因。到了2400年，人类将变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种类，即普通人类和基因改进型人类，其差别有如今天的人类和黑猩猩。然而，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正在改变自然的本质呢？

普林斯顿大学微生物学家李·M.西尔弗预测:几个世纪后,将会有两种类型的人——一种是普通的“自然人”，一种是将成为精英阶层的“基因改进型人”。这些人的父母特意为他们购买了设计好的基因，他们的父母的父母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世代沿袭了这一做法。想让你的比利有超凡的体育天赋吗?只需付钱就行了。想让你的苏琪聪慧异常吗?只需把你信用卡上的钱划给当地的妇产医院就行了，医院可以让有钱人想生什么样的孩子就得到什么样的孩子。

这种事情在一开始够合情合理的了。由单个基因引起的生育缺陷如囊性纤维变形和泰萨氏幼年型黑蒙白痴病会首先成为被攻克的目标。然后,如西尔弗和另一些研究者所预言:一方面社会对扰乱自然母亲会渐渐生出恐惧，一方面用于防治糖尿病、心脏病和其他一些大的生命杀手的基因疗法将仍会得到研究基金。接着，将通过基因接种预防艾滋病病毒。最后，大脑将成为被改造的目标，以防治酒瘾和精神疾病，提高视力和智力以重造第二个凡高或爱因斯坦，甚至会加入一些动物的特长，如老鼠的嗅觉和鹰的视觉。

一旦父母认准了这条昂贵但简易的优生途径，那么经过很多代的基因选择，到了2400年，将导致一种深刻的变化——人类将成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种类，其差别有如今天的人类和黑猩猩。人类现在有46条染色体，基因改进型人将有48条染色体，以容纳增添的优势基因。西尔弗在其题为《重造伊甸园》一书中做出上述预测。

我们可能已经踏上改变自然本质之路了。2000年6月26日，在一片欢呼声中，人类基因工程的科学家宣称他们已经完成了人类基因蓝图的工作草图。在科学家们用这些草图拼出一个完整的人之前，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填充。

描绘人类基因序谱图需要辨认32亿个化学“字符”,它们分布在几乎每个人体细胞中都发现了的46条DNA螺旋体上。研究者们现在已知道DNA在染色体中的顺序,但那些化学“字符”他们还没有全部认出,这些“字符”包含着合成蛋白质的指令,这些蛋白质构成人体。大约1/2的基因序谱已接近完成,1/4已经完成。这一为期15年的研究项目将在2005年结束，美国预计将为此耗资30亿美元。当然这笔钱的一部分还被用于别的一些基因研究项目。

关键时刻

这一切要多久就会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边?西尔弗相信到2010年左右，做父母的可以在基因方面保证自己的孩子不会患上肥胖症或染上酒瘾。到2050年，通过给受孕不到24小时的单细胞胚胎植入别的基因，可以使婴孩抵抗艾滋病毒。现在已经能给老鼠、猪和绵羊植入异体DNA。在人体上这样做的障碍主要是技术性的。

当然，在受精卵阶段改变婴儿眼睛的颜色或头发的颜色，“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目的而这么做，代价极为昂贵而且非常危险”。美国能源部生物与环境研究办公室生命科学处主任马尔文·弗雷泽博士说：“我认为这么做会出大错，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些人以身相试。”

至于通过基因技术增进智力或运动天赋，弗雷泽说，科学家们还得再研究几十年。这些特殊的才能不会只依赖一个基因，而是所有基因。同时，它们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环境教养而不是遗传天性。即使科学家们能找到办法，为了达到预期目标，也需要进行很多试验，也就是说，在找到正确途径之前，要犯“成百上千的错误”。这意味着将有很多畸形儿和流产。

看来，现在我们所有的人都该跟同事和朋友们充分讨论一下了：这个“勇敢的新世界”对伦理和社会将带来什么影响?我们真的想要修正人类吗?它会不会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不幸的是，这个盒子可能已经打开了：很多国家禁止进行人类基因工程，但美国没有禁止。“如果科学家不扮演上帝，谁来扮演?”基因工程的支持者、人类基因工程的前主持人詹姆斯·瓦森去年6月份站在英国议会和科学委员会前面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科学、技术和社会部主任格雷戈里·斯托克在其题为《人类基因工程展望》的报告中满有把握地说：“关键问题不是人类基因改造是否会进行，而是怎样进行与何时进行。”

迷茫的人们翘首企盼美国科学发展协会快点做出决断，但该协会于去年9月份发布的报告却令一些观察家感到惊异：报告没能做出禁止进行人类遗传基因改造的呼吁——也就是基因改造将在子孙后代中展开。虽然报告中确实说到这样的研究“目前还不能安全负责地在人体进行”，它同时也留下了余地。报告的参与撰写人、美国科学发展学会科学自由、责任和法律部主任马克·弗朗克尔说：“改造人类遗传基因的尝试必须在可靠的基因矫正或替代技术发展到符合公认的安全有效的标准之后才能进行。”

鉴于克隆羊多莉问世后——这使克隆人成为可能——在公众中掀起的轩然大波，报告强调了在基因研究每一次重大技术发明出现之前对其进行公开讨论的重要性。因此，报告不是建议禁止，而是建议多进行“苛刻的分析和公开对话”。

绿色问题

从目录单中为孩子选择基因，这一未来图景当然很刺激人的想象力。就像今天的父母把孩子送进最好的学校、花钱为他们矫正牙齿一样，未来的父母——也许几十年后——能够为孩子选择他们想要的体征：头发的颜色、眼睛的颜色、健壮的肌肉，等等。

也许他们还想把孩子的身高增加几英寸，或者通过扭转遗传DNA来增加孩子长寿的机会，或保证孩子能抵抗病毒。社区医院可以受约给刚受精的卵子植入一块基因。当一个细胞分裂成两个，两个再分裂成四个，依此进行下去后，每个细胞就都会包含新的特长。这个孩子还可以把这些特长遗传给他的后代。哪一个人会为父母做了这些而对他们加以指责呢?

但是对纽约医学院细胞生物和解剖学教授斯图亚特·纽曼来说，这对人类生理的影响将形同把野生环境转化成人工环境，把天然食物转化成人造食品。“我们可能把人变成产品——基因工程产品。”纽曼说，“我们认为在基因和克隆领域的某些活动应该被禁止，因为它违背了基本的环境和伦理原则。”地球之友协会会长布伦特·布莱克维尔德和物理学家、社会责任协会执行会长罗伯特·穆西尔在1999年的联合声明中说：“为了数量有限的、主要是出于商业目的的个人动机而重新设计人类和动物，这种观念与崇敬自然的原则是根本冲突的。”

基因工程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预见，在未来，那些没钱享受基因改进好处的人将沦为二等公民。西雅图研究环境、技术、伦理和法律的非赢利研究机构埃德蒙德研究所所长贝斯·布罗说：“照我看，我们对未来的欢呼叫好最终只会化成某个超级良种人的嘻嘻哈哈声。”

环境又会怎样?布罗说基因篡改会引发一些重大问题：我们在创造什么?它会怎样影响自然界?对每一相关物种的进化会有什么影响?它将怎样改变其他动物的进食方式或食物?她说：“如果对这些互动关系不了解，我们会做出一些极其愚蠢的事情。转基因食品已受到人们的强烈抵制;至于人类基因，我想，不要说明显地改变它，哪怕轻微地改变，都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抵制。”

一发不可收

所有这些都不是凭空发生的，机器人研究方面也有望获得巨大的发展。这预示着一种为了探求人类长寿——活到110岁、130岁甚至更长——而把人和机器融合起来的倾向。斯托克把这种人和机器的混合物戏称为“金属人”，一种“地球超生物”。如果这看起来像是从科幻电影中偷窃来的噱头的话，请看这一事实：去年3月份，伯克莱的研究者宣称他们己经发明了第一块生物片——它的一部分是生命组织，另一部分是机械。这样的生物片最终将被用于帮助进行人体移植手术，以治疗糖尿病这样的遗传病。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因为在研制并入活细胞的复合电路的道路上，这是迈出的第一步。”机械工程教授鲍里斯·鲁宾斯基说。他和一个研究生发明了这一装置。 “第一个电子二极管使计算机成为可能，谁知道第一个生物二极管会使什么成为可能?”

斯托克并不关心人类基因工程将对自然产生什么影响。“即使世界上一半的物种灭绝了，其多样性仍然是异常可观的。”他在1993年的著作《金属人：人和机器融合而成的地球超生物》中说。“我们最好只为自己考虑，让未来的人们再为他们自己考虑。我们更应该关注我们行为的短期结果，而不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遥远的未来需求。当医学发展到可以轻而易举地治愈癌症时，核废料就不会被视为对健康的巨大威胁了。如果机器人可以被用于安全地提炼和回收放射物质，核废料会更有价值。”

另一位现代世界的缔造者、Java软件之父比利·乔伊也说，问题还远远没有那么严重。他对那种觉得我们21世纪的技术精英正在使人类成为濒危物种的罪恶感作了剖析。在去年《有线》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著名文章中，乔伊谴责了人类可能因几个关键因素而导致绝种的说法，这几个因素中就包括基因工程和机器人。

布罗认为人们需要认真思索这样一些极其严肃的问题：我们真的想要和机器融为一体吗?“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非常艰难可怕的，”她说，“展开这样的讨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因为它们关乎普遍价值。这一主题是艰难的、痛苦的，也可以置之不理。但我们不得不终止只关注科学的做法，而要将我们当做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来考虑。”

人类基因工程的倡导者们也在内部认真地讨论这个问题。在伯克莱的一次会议上，Extropy研究院主席马克斯·摩尔站在人群前宣读了一篇致自然母亲的公开信：

很抱歉惊扰您了，但我们人类——您的后代，来到您面前有话对您说：

是您把我们从简单的自我复制的化学物质养育成了有上兆个细胞的哺乳动物。

您赋予了我们巨大的荣耀，也给了我们深深的缺憾。

我们再也无法忍受衰老和死亡的暴政了。通过基因改造、细胞控制、合成器官和任何必要的手段，我们将赋予自己持久的活力，推迟我们死亡的日期。

其他的支持者更为清醒，其中包括一些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思维不可能有界限，这场运动也不会适可而止。”夏佩罗说，“这群鼓吹重造人类的人中包括特别有权势、有影响、有财富的人。因此，不能指望他们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