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从不曾远离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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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三八节”，林雪过得焦头烂额。丈夫王海涛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在医院住了二十来天，好不容易才出院回家休养。林雪工作忙，就商量着让婆婆过来中午给她儿子做顿饭。不到万不得已，林雪是不会向婆婆开口的，因为自从她和王海涛谈恋爱开始，婆婆就对她颇有微词，说她娇气，不是理家过日子的材料。无奈儿子王海涛铁了心非林雪不娶，于是这婆媳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果然，婆婆一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林雪一直忍着，谁让现在有求于她呢。“三八节”下午放半天假，中午王海涛就打电话来说要吃羊肉。林雪说：“买了让妈给炖吧。”“可妈说那是发物，我现在不能吃。老婆，我都馋死了，你在饭馆偷偷给我买点，等晚上妈走了我再吃。”王海涛可怜巴巴地说。

林雪放下电话直奔饭馆，买了清炖羊肉，为防婆婆发现，特意用黑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包好。谁想回家还是让婆婆发现了，这可捅了马峰窝，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林雪终于忍不住和婆婆起了争执。王海涛不帮着她说话，反而埋怨她对老太太没耐心。林雪一怒之下，摔门而去。

在街上游荡了半天，天色暗下来，林雪的心里也越来越荒凉，蓄积多日的委屈、懊恼一股脑都涌上来。刚才离家时王海涛连句话都没有，这半天了，也不打个电话来，他就这么放心？想想他平时只知道玩电脑，不求进取，林雪就有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结婚了。是世上的夫妻都这样，还是她林雪选错了人？这样胡思乱想着，不觉就落了一脸的泪。

一辆灰色轿车鸣了一下喇叭，林雪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可它还在往身边挤。林雪刚想发火儿，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脸来，林雪愣住了，竟然是周冬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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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跟周冬远在环境优雅的饭店雅间对坐，林雪仍有恍若梦中的感觉。几年不见，当年落魄不堪的穷小子，如今摇身变得衣着光鲜，气定神闲。林雪不禁感叹命运真是个魔法师。

周冬远只顾盯着她看：“小雪，你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林雪被他看得心里打鼓，抚着脸遮掩：“还漂亮什么呀，都满脸褶子了。”

“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丽的女人。”

“行啦，打住吧，今天没肉啊，净拿我开涮。”

林雪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柔柔的波纹荡漾开来。周冬远是林雪的初恋，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拼力爱过的男人。他们是高中同学，由于家境不好，父亲后来又病重，周冬远没有考上大学。因为这份感情，林雪大学毕业后硬是没有留在南方，而是选择返回了北方这座小城，在一家事业单位谋了一份工作。

那时，周冬远在汽车修理厂打工，每天一身油渍的工作服，指甲里是永远洗不净的油污。这份恋情遭到了林雪家人的强烈反对，后来，周冬远自己也没信心了，提出要分手，林雪哭着和他大吵了一架，再去找他他就越来越冷淡，还故意和修理厂老板的侄女打得火热，林雪一气之下再没回头。

失去一份恋情，开始一次婚姻。林雪在相亲时遇到王海涛，他长得人高马大的，有一份固定工作，家庭也还说得过去，比较符合家人设定的目标，林雪就这样嫁了，无所谓爱，也无所谓不爱。

“我一直在跟着你，你刚才哭了，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周冬远探究地看着她。他的话将林雪心头强压下的伤感又提了起来，她的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下来。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也许过去长达八年的感情在心底，他还是她值得信任的人，于是林雪将心里的烦恼都倒了出来。

那顿饭，两个人吃到很晚。周冬远送林雪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里放着卡朋特的《昨日重现》。临下车，他又握住她的手说：“记住，给我打电话。”她抽出手来，转身上楼，觉得心跳得比上楼的脚步声还大。

王海涛吊着一只胳膊仍在上网，看见林雪回来，像没事人似的说：“回来了。”林雪没理他，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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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周冬远每天都会发两个短信，隔两天都要打个电话。很多时候，他就将车停在林雪单位楼下，等她下班一起吃饭。

晚归的时候多了，林雪只给王海涛打个电话，说跟朋友一起吃饭。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话：“早点回家。”

周冬远的出现给林雪打开了另外一扇窗，他带她去吃饭、K歌、郊游、聚会，给人介绍都是张扬的一句：“我的前女友。”那天，他的一个朋友喝了点酒，“嫂子、嫂子”地叫林雪，林雪心里瞬间像被划了一刀似的，牵牵扯扯痛起来，她拿起包就走。周冬远追出来，半拖半抱将她弄进车里，刚要发动车子，她却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他抱住她不敢动，片刻，探询地吻她的脸，再想有进一步动作时却被猛地推开。

一连多日，林雪没见周冬远，她害怕把握不住自己。那些天，林雪一直恍恍惚惚的，有所期待，却又心乱如麻。她越来越多地对王海涛发脾气，他也不计较，吊着一只胳膊炒菜、做家务、哄她，看着自己的发力如同打在棉花包上，她越发生气，搞得王海涛不知所措，常坐在电脑前发呆。

这天，林雪在单位忽然收到一份快递，打开来是一个电暖宝。虽然翻遍角落也没找到寄件人的只言片语，可她猜出是周冬远，现在除了他谁还会在意自己呢？他还记着她一到生理周期就手脚冰凉肚子疼的毛病，而家里那个电暖宝恰好坏了，这就叫心有灵犀吧。林雪的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温暖，她又开始赴周冬远的约。

此后，隔三差五，林雪都会收到快递，有时是一枚胸针，有时是一条围巾，有时是一盒她爱吃的快餐。而见面时，周冬远从不提这些，他不提她也不说，只暗自体味那份被呵护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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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初夏。林雪生日这天，收到的礼物是一套爱慕内衣，颜色尺寸都刚刚好。林雪悄悄到洗手间换了，想到周冬远为她精心选内衣的情景，不禁红了脸。可是直到下班，也没等来他的短信和电话。回到家，王海涛已经做好饭，他伤愈上班了。见她回来，赶紧盛饭。林雪又来了气，连生日都忘了，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她借口菜咸，又发了脾气。

晚上临睡时，王海涛盯着林雪的新内衣看，林雪有些心慌，随手关了床头灯。他却翻身抱住她急急地索要，林雪借口累了将他推开。

周冬远的生日比林雪的晚一个月，她早早买了衬衫领带放在办公室里。把礼物拿给他时，他抓住她的手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候买礼物给你。”她心里一沉，看他不像是开玩笑，那内衣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快递的小礼物。周冬远一再追问，她随口说四月一日，他笑了，说：“‘愚人节’啊。”竟然没有反驳，看来他是真的忘了。那顿饭，林雪吃得意兴阑珊。

林雪是在上网查资料时发现那个设了密码的文件夹的。她皱皱眉，难道王海涛还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吗？她尝试着输入密码，竟然打开了。看了内容，林雪不禁惊呆了。那是王海涛的日记，从始至终，林雪和周冬远的交往他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三月八日，晴：今天让雪宝受委屈了，我摔伤胳膊，她跑前忙后的肯定累坏了，可是，一边是老娘，一边是老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她走了一个街道又一个街道……

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熟稔的样子，肯定是老熟人吧，我记下了他的车牌，让雪宝放松一下也好。

四月六日：多云：雪宝和那个男人接触越来越多，我知道他叫周冬远，他们是高中同学，还曾经是恋人。雪宝曾经跟我提起过。也许他还爱着她，肯定的，雪宝那么可爱的女人谁不喜欢，有幸娶她做老婆是我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事。可是，现在有人跟我争了，怎么办？

四月二十日，小雨：雪宝的脾气越来越大，我知道都是那个男人闹的。是我不好，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我不能输给那个男人，他有钱，可我有爱雪宝的真心，等着吧。

五月十日，晴：在网上给雪宝买了个暖宝，她来例假总是肚子疼，以前买的那个坏了，因为我摔伤了，没顾上给她买新的，趁现在养伤给她网购些小礼物吧。哈，开心！

六月三日，晴：雪宝竟然白天就换上了我买给她的内衣，看来很喜欢啊，嗯，以后一定加倍对她好。可是，晚上她竟然拒绝和我亲热，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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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一点点翻看那些日记，直看得泪流满面。身边的这个男人从没跟她说过甜言蜜语，她以为他木讷不堪，不懂风情。可是，他的爱点点滴滴都渗进了实实在在的生活，那些生活的细节此时都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林雪有洁癖，自打结婚以来，脏活儿累活儿都是王海涛干，家里的马桶她没刷过一次。她冬天总是手脚冰凉，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把她的脚搂在怀里暖着。林雪怕黑，王海涛给居室安了壁灯，亮度既不影响睡眠，又能祛除黑暗。还有些生活细节是林雪羞于跟外人道的。自打结婚以来，她都是枕着他的胳膊入睡，即使冬天，他的右膀子都露在外面让她枕，每天醒来都是冰凉的。她总记不住自己的生理期，每次都是他提前将卫生用品放进包里，才使她不至于难堪……

自以为深爱的人已经不记得她的生日，原以为不爱的人一直在身边，天长日久爱成了空气，视若无睹，却须臾不离左右。

这时，那个人的短信进来：“一起吃饭吧，想你了。”林雪拭去腮边的泪，将短信删去，一同删去的还有那个号码和如烟往事。

门声一响，王海涛买菜回来了。林雪赶紧关了那个文件夹，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喊：”老公，人家肩膀酸得不行了。”王海涛一路奔过来：”来，赶紧歇一会，按摩一下。”林雪趁势滚进他怀里：”老公，我们要个宝宝好不好，网上说女人岁数大了不好生呢，人家都三十了。”

王海涛一下有点蒙：“真……真的啊？”然后一把松开林雪：“你等着，我得给你去买叶酸，还有，排骨猪蹄什么的，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由于太兴奋，他出门时一连带倒了两个凳子和一个鞋架。“傻样吧……”林雪“咯咯咯”地笑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