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渴求的眼神

李桂芝是县六中初二五班的英语老师，同时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她在这所学校默默耕耘已然有二十几个年头了。

最近，学校有一个让英语老师去北京几所重点中学听课的名额。此次去北京，历时一周，除了早上要听课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当然，所有费用都由学校承担。只是这个名额会给哪位老师，要过一个月才能知晓。

此“风声”一出，学校所有英语老师都开始积极表现起来了。有些老师一改往日到校迟，离校早的情况，早上比往日早半小时就到校抓同学早读了。放学后也是要不抓个成绩差的同学帮他补习功课，要不就是批改作业到很迟才回家。

可李桂芝还是一如从前，平常怎么样，在这“非常时期”还是这个样，一点都不做作。一些老师都在私下里传李桂芝肯定是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了，要不然她怎会这么淡定。几个跟李桂芝比较要好的老师不信这一说，就问李桂芝道：“李老师，你可真能沉得住气，下个月就要把去北京的人选给定下来了，你还不趁人还没确定之前多表现表现，你难道就不想去北京吗？”李桂芝自嘲地答道：“我这何德何能啊，再说我年纪也大了，和那些年轻的老师有什么好争的。”说是这么说，可李桂芝心里其实比所有的老师都更想去北京，毕竟她长这么大，还一次北京都没去过呢。

一个月的早晨，教务主任在英语教研组宣布道：“这次去北京听课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里已经炸开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主任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道：“之前一个月，我们察觉了许多老师工作都异常认真负责。再联系这些老师之前的情况来看，有着很大的出入。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这些老师是在“作秀”给领导看。最后通过领导们的再三斟酌，一致决定由李桂芝代表我们学校去北京听课。”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桂芝一时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高兴极了。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心情也是各不相同的。有为李桂芝感到高兴的，有因没有得到这个名额感到失落的，哦，还有个羡慕嫉妒恨的。“为什么啊，李老师年纪都这么大了，她还能再教几年书啊。学校应该锻炼我们这些年轻的老师才对啊。”说这话的是初三一班的英语老师魏芳。她自持自己是年段重点班的班主任，总是处处觉得自己比其他老师高一头，今天也不例外。却不知从她接手一班以来，这个重点班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主任楞了下，说道：“学校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这应该要看能力而不能看年龄你说是吧？李老师课堂经验丰富，而且教学质量好得也没得说，由她代表我们学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魏芳脱口而出道：“她这样怎能代表我们学校。”

此话一出，连同主任在内办公室的所有老师都困惑了。主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李老师就不能代表我们学校呢？”魏芳想了想道：“她有爱收礼的毛病，我上次亲眼看见一个学生家长在办公室里送给她一张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购物卡，她连拒绝都没拒绝就直接收下了。她要代表我们学校去北京，人家万一送她点什么，她也来者不拒地都收下来，还不是把我们学校的脸都丢尽了。”李桂芝听完这番话后郁闷了，正要解释时，另一个老师却抢先说道：“魏老师，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老师那是怕直接拒绝会让那个送礼的家长下不了台。而且那时她正赶着要去开会，所以便佯装收下“礼物”，第二天就将购物卡还给那个学生了，这也是我在班上亲眼所见的。”魏芳冷笑道：“哼，你是看到李桂芝将卡还了回去，她在那张卡上刷了多少钱你看得见吗？”

李桂芝心说“我可真是够冤的啊，这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时，角落里又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魏芳，你别在这乱嚼舌根，污人李老师的清白了。你还有脸说人家收礼啊，搞得你从没收过一样。只我无意瞧见的就多少次了。”魏芳听完立马语气就软了下来，红着脸辨道：“我也是怕家长下不来台，第二天我就还给学生了。哎，我还有课要上呢，不跟你们在这扯了。”说完，连上课用的书也没拿，逃也似的跑了。

主任看着魏芳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对李桂芝说道：“李老师，没什么问题的话，今晚回去收拾下，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了。”李桂芝高兴之余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放心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班的英语课怎么办？”主任笑了笑，道：“我们会专门派一个老师去监督你班学生自习，反正这学期也就剩两周就期末考了，正课的内容你们肯定也上完了，剩下的就是总复习了，让学生们自己复习也是可以的。”

李桂芝刚刚还好兴奋的心情在听完主任的这番话后犹如被浇了罐冷水般，一下子焉了。她恳求地说道：“学生们自己复习不妥啊，万一他们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也没人问啊，这段时间，能给我们班找个代课的英语老师吗？拜托了。”主任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每个班课都不好调啊，你们班英语课的时间又会和别的班的课冲突，而且英语老师这边到时也不好调度，还望你能理解。”

主任走后，李桂芝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罢了，罢了，我一会上课的时候把书上重点的地方帮他们归纳下，下午再发几张复习提纲给他们，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英语课上，李桂芝怀着沉重地心情对学生说道：“这节课，是我这学期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剩下两周，我要去外面听课。你们这学期以后的课，都由别的老师代课自习。”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不想学习的学生的欢呼声，和一些想读书同学的叹息声。李桂芝分明还看到了一个学生脸上映着无尽的悲凉和落寞。

他叫晓懿，原本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可自从迷上网络游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上课想游戏，三天两头逃课去网吧，学习成绩更是一落千丈。可最近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不仅把网瘾给戒了，上课也认真了起来。至于是因为什么原因，晓懿没说，李桂芝自然也不会去问。对于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来说，学生肯用功读书，那是一件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的事。

可今天看到晓懿这样子，李桂芝的心，彷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难道晓懿也知道我这一走，他的英语成绩就提升无望了吗”想到这，她心底突然萌生出一种不去北京，继续留在学校，拉这些处在及格与不及格边缘的学生一把的念头。可是，她转念又想“学校估计都把人选上报上去了，这时候再换人，会不会很麻烦？我说不想去了，领导会同意吗。”想到这些，她还是将先前留下来的念头作罢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李桂芝正在办公室给学生赶印复习提纲。正印着呢，只听有人在敲办公室敞开着的门。李桂芝抬头一看，来人是晓懿。晓懿急切地说道：“老师，我书上有些语法的问题不懂，您能给我讲解下吗？”

李桂芝和蔼地笑了笑，道：“当然可以，请进吧。”魏芳不屑地看了李桂芝一眼，自言自语道：“你会这么好，还不是装给别人看的。”说完，自顾自地出去煲她的电话粥了。

在帮晓懿答疑解惑中，一个中午时间也很快过去了。李桂芝看了看表，对晓懿说道：“快上下午第一节课了，先这样吧。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放学再来找我帮你辅导。”晓懿感激地说道：“哦，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晓懿走后，李桂芝又开始印起复习提纲来了。很快，晓懿又回来了，看着李桂芝，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李桂芝疑惑地问道：“晓懿，找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晓懿犹豫了一会，像是下足了很大决心似的，哀求道：“老师，你明天能不走吗？”“没事，你把我上午划得重点还有我下午再发的提纲吃透来，还是可以考及格的”李桂芝安慰晓懿道。晓懿又道：“可我自己看的话很多地方都看不懂，而且我这次目标不是及格，而是80分。”李桂芝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进步固然是好的，可也不能太急于一时啊，罗马并非是一天能建成的，成绩也是一天天才能提高的。”晓懿决绝地说道：“这两周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要让期考成绩上80，因为这次的成绩对我非常重要。”“能给老师讲讲这次成绩对你会什么这么重要吗”李桂芝问道。晓懿哽咽道：“最近我爸我妈因为我学业的原因三天两头的吵架。而且还一次吵得比一次凶。我爸说我成绩下跌厉害是我妈对我太放纵造成的。我妈说是是因我爸对我管教不严我才会这样的。他们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谁。我求他们能回到从前那样和和睦睦的。他们也答应我了，说只要我这次主三科成绩都上80，他们就不再吵架了。我语文数学缺得地方都已经补回来了，也有把握上80了。可就是英语还欠了点，老师，我穷您能留下来再拉我一把，我也想放假了一家人一起快快乐乐的一起过个祥和的年啊，而不是整天看爸妈因为我的事得没完没了地吵。”

李桂芝听完，爱怜地摸了摸晓懿的头，道：“好，老师答应你，老师明天不去了，就留在学校给你们上课，放学单独给你补习英语。”

“事已至此，不管领导同不同意，同事怎么笑话我，我都要留下来。只会这一双渴求的眼神，也为了班上那些想学习的孩子。”李桂芝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