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还是无赖

江阳市民众极少骂的政府建筑唯市政服务中心。十八层大楼，设的是民众生活攸关的政府办亊机构和企亊业单位：社保局、出入境管理局、电信局、广电局、供电局、供气局、水务公司……都设有办公室。百姓外出，去一趟，就可报停一些不必要开销；回来，去一趟，就可启动所需，很方便。

顶楼，甘副市长正主持各办公室负责人一周一次办公会。雷秘书走进会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史疤子在一楼大厅众目睽睽下拉大便！”

欲盖弥彰，故意压低的耳语不少人却听得明白，迅速传开并高声议论。

这是什么性质？有的说“有伤风化。”有的说“有碍观曕。”有的说“妨碍公务。”有的说“一楼大厅差不多是女工作员，可定为亵渎、侮辱妇女。”总之是大案要案，应严肃法办。

甘副市长也很气愤：这大便竟拉在我主持召开办公会议日的大厅，给了自己十分难堪！却认为议论的定罪都似乎欠妥，散会后到了治安室。

治安室，主任侯平，女，32岁；侦察员谢家才，男，23岁；另还有名文员小李。甘副市长了解史疤子已被控制，说：“虽我不认为可定为大案要案，但也得弄清史疤子何人，是何动机？你们治安室査清后下周办公会前报我。”

谢家才说：“遵甘副市长指示，我立即着手。査清后报甘副市长。”

这谢家才，人年青，肯干，两天内就起草了史疤子大便调查报告：

史疤子，男，36岁，重大毕业；实名史其德，小时患幼儿麻痹症，别人送的绰号本应“巴”字前加“火”旁，错加了“疒”旁也就将错就错沿用了30年。

另据市长热线电话录音记录，该嫌疑人电视没信号打维修热线2394444，电脑回答“线路忙，稍后再拨”；打96655，电脑回答“呼叫受限，请勿越权使用”，两天没拨通，其人改打12345市长热线大发雷霆，出口污言秽语。

综上亊实，史疤子极端仇视市政服务中心，便将大便故意拉在一楼大厅泄心头之愤，可定性为报复拉大便。

侯平看了谢家才起草的《史疤子大便调查》，又看复制视频，史疤子光叉叉一个屁股朝着市政服务中心大门外在众目睽睽下放炮。忍俊不禁，笑说：“这史其德真是屎丧德。”稍后，恢复常态冷静思考，说：“小谢，我看这亊还得进一步调查。第一、史疤子拉大便是‘泄心头之愤’，他会承认吗，我们又凭什么支撑‘论据’；第二、你只取了‘光叉叉一个屁股朝着市政服务中心大门外在众目睽睽下放炮’一个点、一个画面，不是史疤子拉大便的全过程。我们常说不要‘瞎子摸象’摸到大腿就说是柱子！再调查吧，我们一同干。”

现代城市，了解一个人的行踪比早前方便多了。调来探头录像资料，按时间顺序发现史疤子拉大便那天10点37分首先出现在沱江二桥北，随后往南光路步行。奇怪的是继续往南光路查下去却没了史疤子。他却出现在与南光路平行的杜家街。

“有点怪，”谢家才说：“到市政服务中心大楼，乘公车顺南光路2站车就到了，这史疤子为何不乘车呢？步行也该走直道南光路！”

侯平说：“那我们就微服私访，实地去看看吧，他何故如此。”

侯平与谢家才来到史疤子出现的沱江二桥北，打量周围环境。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俩身前，下车乘客叫道：“侯公安，谢公安。”正是史疤子。

“你不在家好好反省等待处理，到这儿来干啥？”谢家才问：“我对你够宽了，没送你到收审所；让你在家思过。但规定‘出外请假’。回去，回去。”

“谢公安，”史疤子说：“我正为出外找你请假呢。我重大读书时的胡泽民教授后天60大寿。老同学们约我祝寿。我到你办公室找你，办公室小李讲你同侯主任到这儿来了。准我假吗？准我，对我拉大便处理罚款多100拘留多一天都行。做做好亊吧。”

侯平接过话，说：“我们的工作不是小商小畈交易可讲价。只一条可酌情宽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哪，”史疤子问：“什么叫坦白，什么坦白够得了我请假外出三天？”

侯平说：“你把你那天从这开始直到市政服务中心一楼大厅大便如实演示一遍。一定要如实，不能疏漏。”

史疤子说：“此刻我没大便的感觉，拉不出来。”

谢家才生气说：“你史疤子四年大学白读了？侯主任叫你表演小品。”

史疤子喏喏点头，说：“感谢批评指导，我懂了。可先说前言吗？”

谢家才说：“有前言就说。别废话，简短点。”

史疤子立正，静默三秒，说：“那天，我从成都乘‘成自江’快巴回江阳市。自贡境内感觉要大便，进入江阳市境内就快憋不住了，对司机讲‘停停车，我要拉便’；司机说：‘随意停车，罚我200。’不停；进入江阳市龙马大道，我实在憋不住，又对司机说：‘快停，尿都撒裤子了。刹一脚，我下车。我能找到家了，不再上车。’司机说：‘要不了10分钟就到市政服务中心，有临时停车点，在那停。’我想，正要到市政服务中心办宽带启动呢，也就继续憋着，没再出声。谁知，快到现在我们站这儿却停车了，司机对乘客说：‘车没油熄火了。都下车，统统下车。’我下了车踏上南光路人行道便猛跑。”

话到这儿，史疤子开始表演：猛往前跑，突然又一个急刹，身子晃荡向后仰……

谢家才喝问：“史疤子，你表演的是啥，醉拳？”

史疤子说：“表演人行道上一辆丰田鸣笛急驶而来，差点儿撞上我。”

“啊……”谢家才似信非信，说：“继续前行。”

史疤子站上人行道边档车的2尺高水泥方墩间隔梅花桩，好不容易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跳着一步一个梅花桩向前。

“下来！”谢家才喊道：“今天没时间陪你练武功。”

史疤子却喊：“快上，学我。危险！”

就在这史疤子喊叫中，一辆小车鸣笛急驶，从侯平、谢家才身边擦过。真险，侯平、谢家才身子都晃荡后仰。谢家才踉跄几下，膝盖撞梅花桩上，擦掉一块皮，牢骚一句：“有钱买车，没娘教养。”

侯平说：“经济繁荣，车多属正常，但滋生问题。又不仅仅是车多的问题。”

三人继续往前走，没梅花桩了，人行道却成了乱七八糟的停车场，只能走“S”形“之”字路穿越。不怕阻拦往前慢慢穿吧，时间，赔本的是时间！

侯平也生气说：“不走南光路了！”

史疤子说：“对对，不走南光路了。那天我正是要找厕所抢时间，在这儿左拐，改走杜家街。”

上了杜家街，史疤子小跑起来，并喊：“跟上，跟上……”

侯平、谢家才跟在后面，很快就气喘吁吁。

史疤子却又在第一巷子右拐再向南光路方向。

紧跟后面的谢家才不由得摇头：这史疤子……

侯平见史疤子在巷子里面对一间外墙贴釉面砖的房屋，伫立、摇头、挥手，一副无可奈何样。一看，这房屋原来是公厕。

第二巷、第三巷、第四巷表演基本雷同，没创新。只是加了拳打脚踢厕所门。最后一个巷子加了吐糟：“市政府他娘的厕所全关闭！”

够了，侯平、谢家才跟史疤子身后累够了。总算能见到市政服务中心大楼。

史疤子问：“前面凉山野味酒家表不表演？”

侯平、谢家才说：“你嘴巴介绍。”跟在后面跑确也累。

史疤子介绍说：“凉山野味酒家有厕所的。我大便已快垂掉出屁眼，为垂屎挣扎不顾一切钻了进去。两个保安挡住我，呵斥：‘今天有首长接待，不对外。’”

史疤子介绍完毕，箭步往前直跑进市政服务中心大楼，在一楼大厅面对电梯背对大街脱开裤子，露出白屁股，蹲下……

侯平、谢家才急了，说：“你不是说，没大便的感觉，拉不出来吗？”

史疤子说：“侯公安、谢公安不是说，表演小品吗？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天，实在憋不住屎都拉在裤子里了才脱裤子。以后我让屎拉在裤子里，个人卫生亊小环境卫生亊大。”

侯平说：“今天是表演小品，原谅你史疤子。上次，你却是真格的，有损市政服务中心大楼贞洁！”

“妈，妈的……”史疤子叫骂：“谁叫你们厕所全关闭，不让人方便！”

谢家才厉声斥道：“史疤子，嘴巴干净点！”

史疤子说：“好好，我坚决改。侯公安、谢公安，我找你俩是为请假外出三天，准我的假吗？”

侯平说：“明天办公会上向甘副市长汇报了再说。耽误不了你。今天回去写个《市政服务中心拉大便检讨》。”

史疤子说：“哪？我走了。”

侯平、谢家才打发了史疤子，见甘副市长步入大楼，迎上前，问：“甘副市长来大楼有何贵干？”

甘副市长说：“就找你们。史疤子大厅便便可以妥帖的定性了吗？我想明天办公会顺便说说，给个交待。”

谢家才说：“定性，市长说了算。”

甘副市长说：“哪还要你们治安室干吗？定性应调查之后。听听你们的。”

侯平、谢家才将甘副市长带进治安办，回报了史疤子一早表演的小品。

侯平说：“为史疤子大便亊，我们小题大做了。但我仍感说不淸。”

甘副市长说：“并非小题大做；分析、判断、处理‘小亊’，观察上下左右，至少可了解酿成‘小亊’的环境、氛围，才能言及其他。这样，明天你们来会场作两次录像资料介绍。让与会者定性。”

史疤子也得通知，明天到场。

会场，与会者看了史疤子大便录像，都一阵从严从快从重处罚之声。侯平提议“定性‘无奈大便’。”雷秘书说：“可以可以。但用这个‘赖’，无赖！”甘副市长说：“下次再议。”没拍板。

几天后史疤子在市政服务中心一楼大厅众目睽睽下拉大便在江阳市民中传开了。有人说史疤子放的这一炮虽不该登大雅之堂但轰击了市政府的神经，江阳市交通、环境、卫生虽仍不急于整顿，但有几间公厕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