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解题

“绿色超市”门前。

一个十八岁姑娘反复看了《招聘》三遍，跨了进去，经询问，找到经理室，轻轻叩门。

超市老板马怀芳，五十来岁，风韵犹存。她打量眼前小姐，皮肤白净，隐隐凸显眉骨、颧骨，颇有气度；不像一般稚嫩的橡皮娃娃，倒像个地中海人。“咦……这姑娘脸庞……还同记忆中的一个初中同……学重叠”，第一印象不错。和蔼问：“应聘？”

“嗯。”徐华玲点头：“经理好。”

马老板回说：“你好。”指着面对自己的靠椅：“坐吧。”起身给徐华玲倒了杯水：“没读书了？”

“嗯。”徐华玲将自己的简历双手放在马老板的办公桌上。

马老板浏览了简历，不经意说：“正该是读书的年龄。怎初中后就没上学了？”

“享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徐华玲说：“谁不想继续读书，深造？但不是毎个家庭的孩子都有条件。”

“嗯。”马老板也点点头。问：“你想应聘什么呢，看了招聘启事了吧？本店需营销策划，收银员，家用电器、日杂百货、护肤用品、生猛海鲜、禽类肉食、蔬菜水果等区专员。”

“我不会策划，收钱怕错。就做专员。”徐华玲说：“但我不会杀鸡剖魚，其他专柜，老板安排干啥就干啥。”

“嗯。”马老板又点了点头，心中想，这女孩子属老实人一类。再抬头看了看徐华玲隐隐的眉骨、颧骨，透射男性的坚毅，是个可塑之人。说：“先干蔬果区专员吧。”心里想的是，这是繁杂的零零黏黏、啰啰唆唆的专柜，先磨砺下她。

“行，就听老板吩咐。”徐华玲说。

“那就签份合约。”马老板说。从案头上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固定合同，在志愿应聘栏目中的“蔬果专柜员”打了勾，自语：“加一行字。”从电脑提出《聘用合同》，在志愿中加上一句话，打印好，送到徐华玲面前，指着“随时接受公司安排的外语培训。”一条，说：“这是我刚为你加的，签字吧。”

“老板，”徐华玲问：“你要培训我外语，你原来是外语老师？”

“不是。”马老板说：“世界发展快，商贸发展快。我想学外语，但大脑没空间了，年龄也大了。看你不是一个止于只初中文化的学生，也不会止于一个“蔬果专员”，我用你脑袋学，用你的年龄学。”

哈，老板用我的脑袋学，怪了？学来不就是我的了。徐华玲想，签了合同。

马老板也签上“同意录用”后，说：“试用三个月。工资800～1000。本店上午8点开门，下午6点你可下班。”没说午间是否休息，休息多久？便叫身边工作人员带到蔬果区去了。

哪马老板为啥要在合同中加上一条“随时接受公司安排的外语培训”呢？

她是一个初步成功的同时也是经历过一次惨败的女性。她毕业于河南商学院，30岁开办了本市第一家“绿色超市”。逐步发展，颇具规模。前年，广州秋交会，本市商业局局长、供销社社长与马怀芳恳谈：“马老板，你是咱市第一女强人，给咱市争个光，去参加广交会。”

“我商店卖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产品，去交易什么呢？”马怀芳推辞。

“这样，这样，”商业局长说：“以商业协会副主席的名义去。”

供销社社长也怂恿：“怀芳，你不但是咱市第一女强人，而且美貌。我如果没结婚还会追求你呢。去去去，就当咱市向世界发出的第一张名片。”

自己是名片！推是无法推掉了。她向广交会申请了9㎡的展位，展什么东西呢？能展示本市的只有工农大曲、后山花茶、桂圆、油纸伞。

马怀芳到了广州，才知本市最爱吹嘘的桂圆相比广州的桂圆皮厚、肉薄、米粒大。别人引领下，她到产地参观，呀，连绵十几座山，且树龄短挂果早，据介绍，福建更是盛产区，咱江阳市是小巫见大巫了；江阳市自吹自擂的工农大曲也远远不如茅台、五粮液扬名海内外。幸好，带来了后山花茶。她灵机一动将展位改成“免费休息室”，泡上盖碗茶，殷勤招呼接待，才勉强有人来她的“展位”坐坐，看看她的油纸伞，闻闻桐油味，说句：“纸伞？工艺不错！”却也没订货。

推销不成，订点货也好哇。她到其他展位逛逛，见到老外的剃须刀，不错，也便宜，向产家提出：“如果能另备更换刀具就订购1000把。”

老外听了半天，不懂。她又比又划，把学来的手语全都用上了，也终没能成交。外语呀，外语呀，她只痛恨自己不懂外语。

此次参加广交会，花掉了旅差住宿费5万元，扔掉了10万元的货品，1分钱没成交偷偷跑了回来。对她马怀芳来说虽还谈不上伤了元气，但对专程参加广交会的商人是完全彻底的惨败。

商业局长正在闭门造车起草一份将在全系统作的报告《我市以贸易拖动、促进经济发展》。文中例举了马怀芳参加广交会成交30万……不，少了，改成50万……不，也少了……干脆改成100万……摸着下巴，不无得意洋洋。

“局长。”马怀芳一头撞进他的办公室。

“马总，”局长抬头见是马怀芳：“辛苦了。”起身，热情泡茶：“我正在宣传你呢。”将《报告》递给马怀芳：“这次全系统代表大会，你要以商业协会副主席的身份发言。”

“我发言，”马怀芳问：“讲什么呢？”

“就讲……”张局长说：“就讲……驳斥谬论：商业不创造产值；内地不如沿海！顺带宣传宣传你自己嘛，咱市的第一女强人、美女，为促进咱市经济、促进广交会、促进世界贸易立下丰功伟绩。咦，马总，我问你，这次，你买卖共成交多少，意向合同也算，不下200万吧？”他想，报告还没定稿，还可修改。

“1分钱没成交，意向合同也没签一单。”马怀芳淡淡说。

局长如同被击了个闷雷，顿时哑口无言。好一阵回过神来，说：“没关系，商场嘛，难免有不尽人意之时；就如搓麻将，一盘不胡，……下次翻本……”

翻本？马怀芳想，送到广交会的货是自己气得不要了，在广州的吃住是自己的花销，不存在亏本，怎能说“翻本”呢！与局长简单介绍了参加广交会概况，又无聊地侃了几句“局长的身体如同今天的天气，真好……”之类便告辞了。

马怀芳前脚走，局长后脚就找到供销社社长。

“老兄，本来我想用推销马怀芳来推销你我。可惨了，没赢！”向供销社社长转告了马怀芳参加广交会概况。

“哎哎哎，别着急。昨晚搓麻将，我前两圈输惨了，后两圈连胡5个清一色，捞了本还赢了19888。”

“哪押在怀芳身上的赌注？”商业局长想的是自己的心事。

“怀芳襟怀坦白，能找到失败的原因难能可贵。她不是说‘都怪自己不会外语’吗？咱就送她去培训外语。”供销社长想，学几门外语对马怀芳不是难事。

“对，对对对。”张局长说：“怀芳，咱市的第一女强人，学外语对她不是难事。培训外语后能胜过武则天。我听说网上有‘20天说一口流利英语’培训。”

“哎哎哎，”供销社社长说：“那是吹牛皮的，就像吹剑南春是宫廷御酒！”

“哪？送怀芳到哪去培训呢？”商业局长脑袋如同一盆漿糊。

“老兄，”供销社社长说：“‘成龙外语强化培训班’马上开学，只需3个月就可听、写、读。”

“好哇！”商业局长说：“就送怀芳到那里去。但她像当初推辞不参加广交会呢？”

“上次，是她自己出钱。”供销社长说：“这次，由商业局给她出钱。”

“行。”商业局长说：“供销社也出一半。培训费，不违犯八项规定的。”

就这样，马怀芳，一个50岁的大妈同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坐进了“成龙外语强化培训班”教室。

同学年龄悬殊，对马怀芳还不太难堪。对学英语，她一直就缺天赋，过去一见到老师书写英语就如同一条条蝌蚪游进自己的脑袋，如今就如同见到显微镜下的埃博拉病毒，生怕攻击自己。

她当初见到徐华玲踏进自己办公室，因姑娘年青，充满朝气，加之又浮现几十年大脑中不能抹掉的影子，便产生让徐华玲替自己学外语的想法——以后自己有什么活动，将她带在身边不就等于自己多了个外语脑袋吗？现今坐进成龙外语强化培训班教室，更觉得这想法不错，决定加紧实施。

马怀芳开始常常远处观察徐华玲。见她十分地敬业、对人也和蔼友善，对翻得乱了的空心菜、白菜秧、瓢儿菜、各类水果总是不声不色、不厌其烦地重新整理，时隔个把钟头又用喷雾器喷上清水，使各种蔬菜及各类水果始终保持色泽新鲜、颇有卖相。实在被翻得不能再上架的残叶碎片烂水果，就用大塑料袋一袋袋装好，打上“处理菜叶，5角”，向大妈推荐：“买回去可喂鸡鸭。”

一个同是蔬果区专员的阿姨见新来的姑娘如此负责——往常谁也懒爱去整理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蔬果，至多被选择得差不多了，将剩下的残菜烂叶子扫进垃圾桶就算是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马老板是姑娘的什么长辈吧，姑娘是为自家干活？”阿姨只能这么想。好奇心使阿姨上前与徐华玲套近乎，帮徐华玲一块儿收拾残菜烂叶。见身边没人时，低声问：“华玲，马老板是你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马老板是什么样人呢？”徐华玲反问：“了解了解老板的性格、爱好。我怎样才能使她不生气，让我工作干得长久？”

“老板？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没什么爱好，不打牌，不跳舞，就是个工作狂。”阿姨说：“这超市24小时都能找到她。”

“24小时都能找到她！”徐华玲问：“她没家？”

“没家。”阿姨说：“没家也不奇怪。这世界没家的女人多呢，像朴慬惠呀、蔡英文呀等等……你看，你看，马老板来了。”

今天，马怀芳走到徐华玲身前，和蔼问：“华玲，没忘记‘随时接受公司安排的外语培训’？”

“没忘记。”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徐华玲跟马老板到了办公室，双手接过马老板端给自己的一杯水。

马老板诧说：“那就后天开始，每晚8～10点，地点就在本超市楼上员工培训室。”马怀芳见徐华玲欣然点头，才说：“一个来本市留学的老外一直想租用晚上空闲的培训室，办个英语培训班。我一直不同意。今天我同意了，条件只一个，对你免费。你一定要珍惜，相比我，你年轻，当今人，赢就赢在‘年轻’上。”

徐华玲将要参加英语培训的事儿告诉爸徐德宽。

徐德宽对徐华玲爱惜有加。

怎会不爱：

三年前，老伴脑中风，瘫痪卧床，恰逢大女考上北京理工大学，二女初中毕业考上高中；自己呢，一生只有做施工员的命，又恰逢自己就业的汪氏集团涉贿赂官腐案关门，正应聘南剑集团不到1周，还在试用期；

一家子闭门磋商，二女徐华玲说，眼前家庭面临的首要事是保障爸的工作——没有爸的工作就一家子没饭碗，第二是姐考上了好大学，不能放弃，我留在家侍候妈妈；

老爸权衡利弊，这是唯一办法，徐华玲放弃了三年高中。两年多后的一天，徐华玲用轮椅推着逐步痊愈中的妈妈在河滨路散心，突见妈妈伸出右手比划两个指头，嘴说不出话，知道不对，嘶叫着：“大伯，大妈，哥哥，姐姐让让！借借光，让让道！”将轮椅飞似推向医院。医院检查，妈妈已脑溢血上了天堂。

又怎不怜惜：

徐华玲放弃学业并没把妈妈留在人间，此后，她只能陆续给卖药的、卖化妆品的、卖彩票的打了几天零工但都没做得长久。面对女孩儿三天打魚两天晒网、十八岁了还没稳定的人生定位，谁个父亲都会痛惜。

女儿找到一个较长期的稳定工作，确实高兴。

“爸，”今儿，徐华玲说：“老板叫我每晚8～10点学外语。”

学外语是好事呀，但家在郊外，离“绿色超市”10公里。10点后是没公交车的，又使人放心不下。于是说：“那只有在城里租房。”

父女俩走遍了所有中介所，一室一厅都要1000元／月，徐华玲的月工资才1000，付了房租哪还有钱吃饭？

忽见电线杆上有张牛皮癣小广告：分租卧室1间400元／月，厨房、卫生间共用。

找到牛皮癣上的地址，父女俩轻轻叩了叩门。

房内有女人应声：“谁呀？”

徐华玲说：“我，徐华玲。租房的。”

房东听是女孩儿声音，把门打开。徐华玲见房东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有点同超市马老板挂相，但脸色较马老板黒黄。指着徐德宽向房东介绍：“这是我爸。”

“进来坐。”房东倒也谦和。

徐德宽坐在客厅沙发上，互道了姓氏。房东说：“就叫我马姨好。”

徐华玲听房东姓“马”时，只想，我打工帮的是马老板租房又遇马老板，与姓马的有缘。

徐德宽环视屋子不算华丽却也整洁，借口方便又查看了卫生间、厨房，也干净，问：“卧室有几间，已租给哪些人？”还需了解房东是否能协调房客。

“至今，”房东说：“只住了我1个。”

“哪你家还有其他什么人呢？”

“房客没有了。原只有我1个女儿，去年已在外地上大学。”

“女儿她爸呢？”

“他……”房东语塞，不大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见徐德宽盯着自己，执意需回答的意思，才说：“去外面工作已几年了。”

“哪？”徐徳宽说：“你把卧室出租，孩子爸回来咋住，方便吗？”

“孩子爸不会回来。孩子也不会回来。”房东说：“我1个人住这三室两厅的房子，空荡荡的。这才想到出租1间卧室，也有个人陪我。400元／月不算贵吧？虽然我是悄悄贴的牛皮癣广告，已有3个人上门求租，都没被我选中。你父女俩求租，是你女儿住我同意，是你住我还得考虑。”

“我租我住。”徐华玲说。

“我要时来看看女儿，行吧？”徐德宽问。

“当然……”房东说：“父亲看女儿，是你父女的事，我无权干涉。”

卧房租下来了。但房东与房客共用一厨，总是不那么方便，徐华玲每次都要等房东开始用餐才自己煮碗面条吃。久而久之，房东也过意不去，说：“姑娘，干脆合伙算了。”

“马姨，好，好好。”徐华玲甜甜说：“我就当你是姨。”果然此后徐华玲便与房东合伙，主动承担起家务。房东见徐华玲手脚勤快，对自己也礼貌、殷勤，也十分地满意。

再说马怀芳，真是独身女人，也没恋爱过。要说呢，也曾同1个男孩子有一段耍得很好的短暂时光。那还是念初中的年代，同桌的1个男孩挺有灵气，还是物理学习委员。

有次，马怀芳爸要出外钓魚，马怀芳说：“我也要去。”马怀芳爸说：“女孩儿，没耐心，不去。”马怀芳不依，扭着爸一定要去。马怀芳爸说：“怀芳，你一定要去，就约个同学。要不，你真的不好玩。我河边一坐就两三个小时，你绝没耐心的。”马怀芳说：“好嘛。”于是她约了她的同桌同学徐徳宽。

过后，马怀芳爸常夸奖徐徳宽“是个能静心做事的人”，并常常叫马怀芳周日约徐德宽钓鱼外，还约来家中玩耍。

可有这么一次，语文老师针对班上同学写作文都干巴巴几句话，布置了一篇“万字文”，并要求至少不下5000字。号称班上小公主的马怀芳对徐徳宽说：“王大娘的裹足，我不会写。你帮我写。”

“写作业，哪有叫人帮写？”徐德宽不干。

“真不干？”马怀芳问。

“真不干。”徐德宽犟脾气，坚定说。

“好嘛，”马怀芳翘着嘴说：“我再不会理你。”

马怀芳说到做到，以后真没再理会过徐德宽。

事业型的女人，30岁前不谈婚论嫁，40岁后找不到如意郎君，50岁后便只能不再启口。

当她招聘到徐华玲的脑袋和极大的人生空间为自己学英语后，常常向来中国留学的英国人（教师）打听：“华玲这姑娘能学得好吗？”英国教师说：“能学得好。她有外国人的基因，天生就是学英语的料；成绩班上数一数二，我还给了她奬学金。”

马怀芳听后十分高兴，连夸：“人才，人才！”她看华玲简历知道，华玲家住10公里外的石洞镇。这会影响华玲学英语或休息，一个女孩也不安全。应该在城里给她找个住处才好。如果说马怀芳先前让华玲培训英语有为自己培养个英语小秘书的意思，现在纯属是发现了人才，并为自己是伯乐兴奋，便要一心一意要给她创造条件。

想来想去，想到在清河建筑施工队做塔吊司机的胞妹马怀玉。30岁那年从30米高的塔吊上掉下一把2尺管子钳，砸中一个捡破铜烂铁74岁老人脑袋致死，因“过失致死人命”被判有期徒刑10年，赔偿60万元。

虽是天上飞下横祸，不判刑不警戒，便不能尽量杜绝或减少马虎大意酿成危险事故。马怀芳对政府不抱怨，积极为妹妹筹款交付了赔偿，并哺育、监护马怀玉女儿成长直至去年考上武大离家读书。左邻右舍无不说马怀芳是个好姐姐。

可是马怀玉形满释放时，原任清河建筑施工队队长的老公已任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5年前已同新欢远走高飞。

马怀芳多次劝慰：“妹，我没结过婚又工作忙，单身习惯了；你，大可不必为你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公守活寡，另找1人厮守度日。即便你那老公回来，也扫地出门。国家法律条文，事实分居三年，即可办离婚。”

马怀玉只是无语，不正面回答。

今天，马怀芳想找妹妹谈谈：不听我劝，另找个男人过日子；那就把你的居室分租一间给华玲，也有个陪伴。

马怀芳找到马怀玉，见往常郁郁寡欢的妹妹气色有所好转，音量已高出平日10分贝。

“姐，你有空来看我，我很高兴。”马怀玉说：“我们今天做点好吃的。”

“行啊，”马怀芳说：“今天吃好的。我叫八万春送几个菜来。”摸出手机欲打电话，问：“吃啥，麻辣牛肉片、清蒸鲫鱼行不？再不，你点你点。”

“不打电话。”马怀玉说：“我冰箱里有菜，自己做才有家庭气氛。”

“哦？”马怀芳感到奇了：“你平日不都是肚子晓得饿了，才叫个快餐，第二顿吃冷菜冷饭！”

“嘿，”马怀玉说：“我还没给姐秉报，认了个姨侄女。她手脚麻利、勤快，会帮忙。一顿饭很快就做出来了。”随即叫：“华玲，你大姨来了，我们做饭。”

马怀芳见从卧室出来的是徐华玲，惊讶问：“华玲，你怎在这儿？”

“学英语呀！”徐华玲说：“10点下课，回石洞不便，在这分租了姨一间卧室。今天周日，爸说好要来看我，我也就没回石洞。”

“你这个鬼姑娘！”马怀芳说：“你的房东是我的亲妹妹！考虑你家远，我来这正为同妹妹商量，给你一间卧室。你这个鬼姑娘倒捷足先登了。”

“哈哈，嘻嘻……”马怀芳、马怀玉、徐华玪都笑起来，真是山不转缘转。

此时，房内三人听得有人敲门。

马怀玉开门。马怀芳一见进门的是位50岁上下男人，又大吃一惊，虽三十几年没见过面，但魂牵梦萦中的徐徳宽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鬼姑娘是我和徐德宽的红丝线？是说嘛，第一次见到徐华玲就感觉有某种缘分！

徐徳宽倒没认得马怀芳，皆因初中同学时的马怀芳苗条、活泼，还十分地任性，而眼前的马怀芳却雍容华贵。

经马怀玉介绍，彼此才得以认识。

马怀玉说：“难得难得，难碰得这样齐，今晚咱们高高兴兴做顿晚饭吃。”

徐德宽呢，态度是人生多少亊都付笑谈中，认得了马怀芳，往事没健忘，却过境云烟而已，仅由衷说：“谢谢马老板对待小女。”

马怀芳想到古训“往日不可追，今日应当为”。这个“为”，就为我妹妹。说：“我打个电话，叫我店里给送件啤酒来，咱一家子也像男儿们喝个不醉不歇。”

打了电话，10分钟就听摩托车声响，绿色超市小弟送来了啤酒。

别说这顿晩餐丰不丰富，都口胃大开吃得舒服，也喝得尽兴。

晚饭后，马怀玉见没人愿离去的意思，安排住宿时有点为难了——三间卧室四个人？

徐德宽看在眼里，说：“我当厅长——睡沙发。”

这是深秋，拂晓。马怀芳感到有丝凉意，想到客厅中的沙发没电热毯，起床，轻轻走到徐德宽卧睡的沙发伸手摸被窝，不暖和。真想叫醒他换铺位，但见徐德宽仍是初中时稍稍凸显的眉骨，却更浓更黒的眉毛。俯身，坐在他身旁用拇指轻轻地轻轻抹他的眉毛……

徐德宽睡梦中醒来，问：“老板，有事？”

“嗯，”马怀芳说：“商量个事，我妹妹真够可怜的。以后你就做这家的男主人吧。有了这个家，我们相互也有个照应。”

“你，怀芳，你又叫我写‘万字文’？”

“是的。”马怀芳说：“如果你再不同意，这一辈子真不再理你了。都渐渐老了，人，很少有两个50！有了这个家，我也能得到你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