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

“爸，你就答应搬到城里去吧，以后我们也好照顾你啊！”“这样挺好的了，我和你妈在这里守着这个家，况且还有那么多学生都舍不得我呢。”舅舅和外公的声音依次从房间里传出来。

这段对话不过是父子俩生活中最平常的一出。听妈妈说，外公一直在离村很远的一个小学当校长，很久才回家一次，现在年纪大了才在家多呆一下。是外婆一个人把妈妈和舅舅拉扯大的，舅舅都上小学了，才能好好地与外公说上一次话，所以和外公一直不是很亲近。

“为什么你就是那么在意你的学生，你不搬的话我就得每个星期回来看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忙啊。算了，你不愿意搬就算了，我明天要出差，我让姐照顾一下你们。”舅舅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外公破天荒的去送了舅舅，那是外公第一次见到飞机，看着舅舅登进机舱，外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妈妈扯扯外公的衣角，外公才慢慢地走出大厅，准备回家。

舅舅出差第二天外公和外婆就搬进了那所小学的宿舍。家里人都劝他们搬到城里和舅舅住，外公摇摇头，外婆也跟着摇摇头。家里人担心二老的安全，就给他们买了手机，可几个月了都不曾接到外公的一个电话，大家以为只是因为外公不习惯用手机。

唯一一次接到外公电话的是舅舅，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外婆哽咽的哭声。外公病倒了，舅舅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回去。看着病床上的外公，舅舅走到病床边轻唤了一声“爸”。外公睁开憔悴的双眼，看见舅舅便紧紧的握住了舅舅的那宽厚的手。用微弱的语气说：“小健，替爸教那些学生好不好，爸现在老了，教不动了。”舅舅没有言语，只留下了一句“你安心养病。”便离开了。

一段时间后，外公出院了。这回倒好，外公连家都不回了，就是整天围着这些学生转，舅舅去看他还得去到学校，有好几次舅舅让外公回来住，外公都拒绝了，之后都是舅舅愤愤的离开，愤愤中其实也有无奈与疼惜。可外公的倔强他又不得不屈服。

几天后，心血来潮的舅舅突然想偷偷的去看看外公的学生，也想知道为什么外公那么在意那些学生。舅舅挑了一个外公不在学校的日子，带着一大堆学习用品跑去看那些学生，而且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去看的。

舅舅一进到校门口就看见了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孩子在开心的玩闹着，孩子们看见陌生的舅舅有些害怕，都纷纷跑回了教室。其实教室很简陋，就是两间很平常的平房。当舅舅把车上的学习用品发给每个学生的时候，学生们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学生们都围在舅舅旁边，问：“叔叔，你是不是校长老师请来的新老师啊？前几天校长老师说要给我们换新老师，那校长老师是不是就不能教我们了啊？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听话校长老师才不教我们啊？叔叔你告诉校长老师让他别离开好不好，我们一定会好好听话的。”舅舅被孩子们给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舅舅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不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一天舅舅觉得那些孩子是那么的可爱，他真的有那么一刻想要替外公留下来。

舅舅回到外公的宿舍，看到桌面上上次给外公买的手机就顺手拿起来看，页面显示的是一则招聘老师的短信，原来外公今天是进城里找老师了啊。这时，外公回来了，看见舅舅坐在椅子上，外公有些惊异，但随后也流露出一丝欣喜。舅舅先开口问：“为什么不把换老师的事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帮你找啊，省的你一个人瞎忙，那你找到老师了没有？”外公摇摇头，说：“没有，他们不是嫌工资太少就是嫌环境太差，我也决定了，找不到我就继续教下去，直到我不能再教为止。”舅舅看着眼前执着的外公，心里充满了敬佩。

之后舅舅就开始支持外公，每个星期都会回学校看外公，顺便看一下那些学生。和学生们相处后不久，舅舅便了解到这个学校以前有过一个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而失去自己生命的老师，舅舅为那个孩子感到幸运，他才明白外公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的来到这个学校教这些孩子。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吧，既然那个老师为了救那个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那个孩子为什么不能继承老师回到这个学校继续教这些孩子呢，这个人也太忘恩负义了吧！舅舅越想越气，想问学生们知不知道被救的那个孩子是谁，可孩子还小，知道这个故事也是外公告诉他们的，而且外公也只是想让孩子们学习那位老师舍己为人的精神而已，所以舅舅只能作罢。

舅舅看到外公为了这些孩子而日渐消瘦的身体，心里很是心疼，便开口问了那个被救的孩子是谁。外公似乎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外公便语重心长的说：“你还记得你四岁那时候掉河里，醒来之后就在家里了吗？”舅舅有些疑惑：“你不是说那不是真的，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而已吗？”“不，那是真的。”舅舅突然明白，被救的那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外公慢慢的走出门外，“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在这个学校教书的，为了报答那位老师，也为了让我和你能够不那么愧疚。”

听着外公的话，舅舅的眼眶湿润了，想到那么多年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替自己报答，而自己却经常埋怨父亲不曾关心过自己，泪珠一下子像断了线洒落在地上。

舅舅最终还是没能应了外公的请求，他回到了城里，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为这些孩子请来了两位专业的老师。因为他不想再让外公替他报答，他想为外公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用自己的方式去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