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等待

小小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何为快乐，那种感觉他已经好久体会过了。记忆中往昔童年的欢笑，似乎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现在的小小的生活，好比一幅铅灰的画，少了爸爸这填涂的色，很难绚丽起来。

那年的一个深夜，窗外下着漫天的大雨。还有雷声在低吼着，咆哮着。小小的爸爸就在那个雨夜，独自撑着伞，踏入了雨中。向着小街尽头的小轿车走去，小小隐约还可以看到车尾写着BMW的好看的标志，和那车里坐着的珠光宝气的女人。小小趴在窗台上，哭着，叫着，乞求爸爸别走。可声音却被窗外滚滚的雷声吞没了。爸爸至始至终连头都没回过。小小的声嘶力竭终还换不到爸爸的一个转身，一个眼神。看着爸爸坐着小车渐行渐远，小小也留尽了那时的最后一滴眼泪。一下子，屋子里变得好安静，除了身旁妈妈低低的抽泣声以外，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

就这样，爸爸走了，离开了小小和妈妈的生活。几年了，爸爸也没有回家来看过一次。甚至，连电话都没有给想他的小小打过一通。爸爸在小小童年的印象中已经快要被渐渐淡忘了，小小只记得曾经爸爸带着他去公园玩，教他骑自行车，下象棋时的情景。那时的天空，还很蓝，那时的阳光，格外的温暖。一如那时小小的心情。在那片蓝天下，爸爸和小小谈起了理想这个东西。爸爸问小小长大想从事什么职业，通俗点就是想当什么。小小扬了扬头。天真的眸子里映满了对未来的期盼。我长大想当一个像爸爸妈妈一样伟大的人。小小当时是这么说得，爸爸则是慈祥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含笑着看着他。

小小的妈妈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环卫工人。每天都要朝六晚六，白天跟本就没有办法在家陪着小小。更没有办法像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一样，给自己的儿子买满橱柜的玩具，小小又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深能体谅妈妈赚钱的不易。从来没有让妈妈给自己买过一个玩具，即使他非常想要。

别的孩子整天都在等下课，等放学，等放假，等生日。而小小，则跟他们截然相反。小小最喜欢的是上学，最害怕的却是周末和放假，上学的话，至少还能和那么多同学一起。可一到周末和放假，妈妈去上班，自己就要在家承受孤独了。那又为什么说小小害怕生日呢？原来小小的生日是7月25日，而这天恰恰又是小小放暑假妈妈上班的日子。所以说，即便是小小生日的这天，小小也只能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家怅然。小小每天的等待就是等妈妈下班和等爸爸回家。前者，是一种几小时的等待，而后者，却是一种近乎不可能等到的等待。

小区里有许多年龄跟小小这般大的孩子，可是愿意和小小一起玩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这些个十岁还未到的“公子哥”啊，却将贫与富看了透彻。他们看不起一个玩具都没有的小小，亦或者说他们瞧不起小小有个做环卫工的妈。

每到双休日或者假期妈妈去上班的时候，小小就一个人在自家的阳台上木然地看着楼下嬉戏打闹乐融融的小伙伴们们出神。一个八岁多点的孩子啊，又怎能受得住这种被孤立的寂寞。小小哭着问妈妈：“为什么没有一个伙伴肯跟我一起玩，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份孤独，难道小小就这么让人讨厌吗？”妈妈听完后那是心知肚明，可又不知该怎样回答，难道要让这么小的孩子看透这个世间的浮华与落寞，明白贫与富之间天与地的差距完然后处处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吗？不，她做不到。妈妈飞快地擦了擦眼角刚流的泪水，骗小小说道：“孩子，别伤心，等吧，等到你门门功课出类拔萃的时候，其他小朋友一定会争着和你做好朋友的。”

妈妈这样说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小小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那样，就不会再想着玩了。可小小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有着爱玩的天性的孩子啊。从此，小小真的发愤学习起来了，别人在学习的时候，小小在学习。别人在玩的时候，小小也在学习。每天深夜，一整栋楼的灯都熄了，惟独小小书桌前的台灯还在亮着。小小每天都在超负荷的学习，为的，只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一个奢望而已。

花开了又谢了，燕子来了又飞走了。也不知小小这样玩命学习了多久，他的学习成绩终于成了年段里的佼佼者。当妈妈得知小小没有爱上学习，并且还不忘和楼下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梦想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天妈妈下班回家刚一进门，小小就拿着被撕成两半的成绩单跑到了妈妈面前哽咽道：“妈妈，今天放学的时候，我拿着这次月考的成绩单给那些小朋友看，想让他们和我一起玩。可他们对我这成绩单却不屑一顾，他们还嘲笑我，甚至还把我的成绩单给撕了。”妈妈这回真是无言以对了，只是搂着小小一个劲的哭。小小看妈妈哭了，自己反倒不哭了，反倒强装笑颜安慰起妈妈来，说：“妈妈，别哭了，他们不跟我玩，我还不爱跟他们玩呢。我觉得自己看书比跟他们玩有趣多了，真的，我不骗您。”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妈妈想再哭也哭不出来了。

后来的假期里，小小就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彷佛中，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那个儿时记忆中给自己许多快乐的人。那个时候的假期，爸爸总会带着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可现在呢，假期里陪伴自己的就只有灰沉没有生命的墙。

人在最低迷的时候，总会想起以前最快乐了时光，并会试图重新将其找回。小小也不例外。在一次妈妈下班回家后，竟发现饭菜已经煮好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十岁未到的孩子在灶台前踩着板凳踮着脚完成的。

在餐桌上，小小对妈妈哀求道：“妈妈，我现在已经很懂事了，不会再像以前小时候那样调皮了。看，我现在自己也能做饭给你们吃了，您跟爸爸说说，让他回来吧。”妈妈心说：可怜的孩子啊，他还以为自己父亲离去是因为自己呢。可他又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毕竟诱惑太多。不行，我不能让小小误以为是自己调皮父亲才走的。而且我还应该给他编织一个爸爸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美丽谎言，这样，这孩子心里才不会有什么阴霾。想到这，妈妈强挤出一丝笑对小小说道：“哇，你真棒，这么小就会自己煮饭炒菜了，我找个时间给爸爸打个电话，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回来了呢。”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假期午后，小小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做作业。这时，电话响了，小小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小小，我是爸爸啊.”的声音。小小听后一下子高兴的跳了起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可很快，小小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他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妈妈的同事郝叔叔在话筒前捏着鼻子装出来的。小小去过几次妈妈的单位，自然会熟悉郝叔叔的声音。电话那头“爸爸”还告诉小小，当年离开跟小小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去发展他的事业。他现在在北京打拼，事业已经有点小成了。等再过几年，就会接小小和妈妈一起到北京团聚了。明知电话那头并不是爸爸，可小小还是假装很高兴地回应着。懂事的小小知道，这肯定是妈妈给自己编造的善意谎言。既然是妈妈的一番苦心，自己又何必将这谎言拆穿呢，所以小小选择了装傻。

放下电话，小小放声地哭了起来：“爸爸不要小小和妈妈了，爸爸不可能会再回来了，小小以后还要再承受好多孤独。”哀凄的哭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