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永远

因为有四天的假期，我和妻子驾车离开拥挤不堪的费城。我们驶入海滨公路，开往大西洋城的一个港口。每次踏上这段路，我都免不了回忆起70年代初在大西洋城上大学时度过的那个夏天。凝视着前方幽深的空间，过去的幻影历历在目。我仿佛看见自己坐在门廊里悠闲地读着小说，在晴朗的天空下懒散地躺在海滩上，充满青春活力的我骑着自行车飞奔。

我想起了初恋情人詹妮。“你在想什么?”妻子问。“没什么，只是想我在这儿住过的那些日子。”

第一次见到詹妮是在七月的一个早晨，我正在擦餐馆的窗户，这时一个女孩来到门口。我注视着她走进门来，她遇到我的目光时报以微笑，我发现自己打招呼时竟口吃起来。“我是这儿的新服务生。”我的脸顿时开始发热。

那一天我只想在川流不息的顾客中间停下来找她说话。每次看见她，我的目光都禁不住逗留一阵。有时凝视的样子被人发现，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在后来的几天里，我们开始在中午休息时聊天。不久后，我们一起来到海滩。那天下午我和她躺在毯子上，看着阳光下她那光滑的皮肤，我呼吸急促，又极度兴奋。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漫步在大西洋城的木板路上，坐在房间听情歌，那歌词好像就是在讲我们的故事。我再也记不起当时我们都谈了些什么，重要的是她就在那儿，谈了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次舞会结束时我送她回家。半路上，天下起了暴雨，街上变成了一片汪洋，我们在凌晨三点钟的黑暗里慢慢前行。我们把车停在她家外面，坐在车里交谈起来。“我想起你的时候心就跳得特别厉害。”我对她说。她笑了。“是真的。”好些个晚上躺在床上，耳边是大海的呢喃，只要一想到詹妮，我的心就跳得厉害。那种感觉不是爱又是什么呢?我几乎要向她表白了，但此时处于甜蜜之中的我们似乎不需要这些，甜蜜将一切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那是我们工作以外的最后一次见面。一个星期后，詹妮来到餐馆后面的售货亭，表情严肃。“怎么回事?”她停了一会儿说：“我男朋友又回来了。我原以为都结束了，他说他还爱我，我想我也爱他。”我无话可说。“对不起。”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我一直处在茫然之中。夏天的最后三个星期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这伤是无法治愈了。许多月过去了，我心中仍保留着詹妮的位置。

两年后春天的一个星期六，我走近费城的一家书店，问梯子上一位年轻女子哪能找到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她朝下看看，告诉我诗歌柜的位置。

几星期后我在走廊上看见书店的女子从附近的教室离开。我还记得她那淡黄色的头发，热情的声音和充满智慧的眼睛。她也认出了我，微微一笑。“梯子上的女孩。”我说。“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你总是记得人们问你的书吗?”“如果那个人值得记挂。”我也报以微笑。分别时我们交换了姓名。

从那以后我经常碰到苏珊，我们通常是打个招呼或说句笑话，然后就各奔东西。有时我们在图书馆后面见面，在无花果树阴下交谈，或者散步。如果她没有来，我也觉得无所谓。我们只是朋友似地在一起共度光阴。我只想那样，自从受到詹妮的打击之后，我对任何人都难以敞开胸怀。

有一天下午，我们的谈话涉及到各自的父母。“你可能会喜欢我母亲。”我说，“我父亲在我11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很少向别人透露这些。苏珊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也是。”她明亮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片乌云。那天下午我们在一起坐了很长时间，思绪万千。几个星期后我们开始约会。

因为白天要工作，我们只有晚上才能在一起。我们总是在海滨度过宝贵的时光，但只是互相交谈而已，好像我们埋藏在心中的激情都无法向对方表白。有个晚上，月尤洒在水面上，把海洋和地平线连在一起。“仿佛我们可以走在上面。”我说。“那会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我不知道，但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好啊。”我们拥抱在一起，尽管夜色已深，海风正凉。就是在这里，苏珊完全融化了我那颗受过伤的心。她也向我透露了她的秘密，她的恐惧，她的希望。我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爱。

后来，我经常给她写信。她把那些已经发黄的信都完好地保存下来，用一块粉红色的丝绸包起来。我

也收到苏珊的来信，并把它保存在盒子里。每一封信都告诉我为什么我想和她一起度过自己的一生。

第二天我和苏珊起了个大早，去海滨“问候大海”。她总是这样说。海边的清晨有种特别的宁静。我们在有些凉意的海风中走过几个街区。苏珊牵着我的手，我们赤脚走在凉爽潮湿的沙滩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停下来背靠沙丘坐下休息。苏珊则沿着海岸线开始寻找漂亮的贝壳和石头。她不时回过头来看我，早晨明媚的阳光勾勒出她美丽的身影。

初恋也许是刻骨铭心的，但是持久永恒之爱也可以刻骨铭心。因为它融合滋养了两人最珍贵、最美好、最崇高的部分，并且理解宽宥彼此的不完美。

初恋或许能进驻血液，让你目眩神迷；但持久之爱进驻灵魂，它比骨肉更有力，它使我们完整，使我们安全地在生活中航行。

我可以就这样好几个小时地望着我妻子，看着浪花打碎或是向前拥着她的裸足。

在这个不时有伤害和痛苦的世界，我深深感激，太阳又一次为我升起，带来了这样的爱。

如今我能感觉得到：这爱从我流向她，又从她流向我，它让我们处处相连，成为一体，就像海洋一般。这爱犹如一个港湾，将所有的风暴都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