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发过的誓言

一生终老没有大作为的人很多，一生从小没有发过誓的人很少。

据说小孩子在会打会闹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发誓：我要打死你，虽然充满了童稚，却也是誓言的发端；到了青春期，血管里流淌的几乎只是誓言，理想、叛逆、励志、友谊、爱情，缺少了誓言，就没有了青春期。假如青春期又恰逢一个荒唐的年代，誓言便会更加亢奋。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当年的热血青年曾经以血书来证明自己誓言的神圣和坚决；还有更多相似的誓言，让那一个时代的知识青年热血沸腾过，如果有人怀疑这样的誓言，那么誓言者会以向毛主席保证给自己的誓言加一道保险。当然，那些发誓过的青年，后来重新回到了城市，回到了父母的身边。那些誓言落在了风里

没有想要嘲笑当年知青丢弃自己誓言的意思，誓言常常是会被自己淡忘的。发誓是真的，淡忘是真的，丢弃也是真的。且不说荒唐年代的誓言本身就带有荒唐的痕迹，本身就应该丢弃，即便是在平和年代，每个人回想一下自己的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其实都会有过自己的誓言，而且还很多很多。所有的爱情歌曲，几乎都是爱情的誓言，深情对唱我要爱你爱到天长地久的爱人，等不到天长地久，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的人，却不明了那人在哪里。铭心刻骨的相爱不容置疑，愿意为一个人去做一切，甚至以自杀为自己的誓言加分，后来还是忘记了。青春期的所思所想，不知不觉地转弯、折返最后落到了一个未曾想到的地方，虽是有点无奈，倒也是心平气和。偶尔翻出当年的老照片，那时、那景、那人，勾起了淡然的沧桑，随即是莞尔一笑，就算是对自己誓言的一个总结。

因为对不起誓言的只是誓言者本人，而不是别人。我发誓要成为一个科学家，后来只是一个车间工人，那一段誓言自己再也不敢提起；我要为一个人献出一切，后来也只是那个人拒收我的一切，那一切还留在自己的心里；我一辈子也不会理睬那一个人，多年之后才发现彼此间的战争只是为了课桌上的三八线；我恨我的父母恨这个家庭，要和家庭决裂，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无知。

青春年少的誓言虽然常常偏激，常常好高骛远，却是青春的产物。过了青春期，热血少了，亢奋少了，要么实现了誓言，要么放弃了誓言，再信誓旦旦地做人，反而奇怪。经常听闻一些家庭矛盾中的发誓，还是对天发誓，还是毒誓呢：我要是说过做过，出门就被车撞死，就被雷劈死其实被车撞死被雷劈死的与好人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凡是发毒誓的人，就没有把毒誓当回事过，只是把毒誓当作一块护身符。

誓言总是在每个人身上流失，但是不能没有誓言，即使在发誓的时候，旁人不仅不相信，还好心劝解多多脚踏实地，但是誓言还就是一生中的不可或缺。本期的《一个农民工画家追着向日葵奔跑》，恰是一个关于誓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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