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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甄嘉言建策筹边 周廷抡行师挂印

  话说芝哥儿走进上房,见王夫人正合贾政说闲话。上前请了安。贾政就问:“近日做何工课?”芝哥儿说:“温习经书,读《史记》,揣摩近科时艺。”贾政说:“好!经史是时艺骨子。近科乃风气所趋,这工夫做得很是。”王夫人说:“你吃了晚饭没有?”芝哥儿说:“还没有吃。”王夫人便叫端饭,“同你爷爷吃罢。”贾政说:“也好。”便问芝哥儿:“你有何事到这里?”芝哥说:“才听见河南三叔着人来京,特此请安。”贾政说:“他处阖署皆好,差人到京瞧瞧,并无要事。”说着珍珠同着贵儿端上饭来,爷儿俩吃着。王夫人也就坐下,说着话,便饭就吃完。喝过茶,贾政便有事到书房,找褚小松说话去了。王夫人把贾环寄来乌绫搭包、顶机绵绸,给了芝哥儿每样两件,便叫秋纹送给宝钗。芝哥儿坐了好半日,才各自歇去。
  次日,贾政从衙门回来,贾琏接着说道:“今早周妹夫那边差人来报喜,说周妹夫由头等侍卫放了务关协镇,谢过恩,就到老爷这里来。”贾政道:“这事我已知道。今在衙门听说海疆甚不安静,甄公有《筹边四议》,奉旨着军机大臣会同该部议奏。发出抄来,便知何事。你妹夫蒙如此厚恩,亦当力图报效才是。”正说着,林之孝来禀,说是:“本部尚书窦大人在部,立请老爷议事。”
  贾政即忙坐轿到工部来。那知甄安抚《筹边四议》中有“请筑海塘,以工代赈”一条,军机处奏交工部议奏。奉旨:速议请旨。窦大人接了知会,即着人来请两位侍郎公议。贾政到了工部,左侍郎乔人人已先到了。大家商酌取从。原奏一看,上着:“边海安抚臣甄嘉言,为建策筹边,仰祈圣鉴事。”内叙:
  连年海氛,事事边费繁多。臣即管窥所及,敬方陛下陈之。一宜裁冗兵以收实用也。从来兵贵于精,在当日设兵之时,原额本属无多,迨承平日久,操练不时,渐以少年游惰,滥充额数。技艺既不能勤,粮饷遂致冗废。
  臣愚宜饬各镇臣,靠实简阅,加意练习,去其冗数,归于实额。则兵可用,而不致有名无实矣。
  一宜刀:屯田以寓兵于农也。窃查海疆形势,与他处负隅者不同。海寇去来无定,若专兵坐守,则饷为虚糜,不知寇到何日。设不防御,将一时有用,又恐招募缓不及事。臣愚宜将闲旷土田,划开疆界,即以分防之兵,借…年之饷,使为农器,各垦田亩,自为衣食。转饬领队各官,不时操练。无事则各安其业,有用则一呼而集。庶一劳而收永逸之效矣。
  —宜筑海塘,以藉工代赈也。自古无业之徒散则为民,聚则为寇。虽负性不甚纯良,然惟饥寒所迫者,亦自不乏。现在海潮冲溢,塘工多有缺残。而海寇往往藉此无业穷民,诱之使为前导。少有抢获,非不余沥偶沾,设遇官兵擒伤,类皆此辈实受其祸。而海寇转得养锋避害,以捣隙而乘机。臣愚莫如建修海塘,将此辈募工,自食其力,则不致冻饿,自不致为盗贼。而塘工亦可受其益,但如何筹款修筑,应听部臣核议。倘蒙俞允,则兵不动而寇无所藉,为先驱亦饷不糜,而民且资其捍御矣。
  一宜建总帅以令归于一也。庖人不治,祝不越俎而代,语朝廷建官之制则可,而以论边疆御侮之法则不可。寇至,则各镇总兵自守厥宇,驱之任出,即彼此不相顾救。视天家之利害,几如秦视越疾,而寇遂得因之以售其术。强者避之,弱者侵之,百姓受其荼戮,大将任其牵制。此海疆之所由不靖也。臣愚谓兵权宜统于一,号令不容其二。择人为帅,使之节制诸镇,听其遣调。如臂之使指,则责有攸归,而功可建,亦词无可假,而过难诿矣。谨抒蠡见,伏候圣裁。等语。
  贾政看了,指着海塘这条说道:“此议虽好,但款项必有所出,才能享其利而不糜厥费方妥。”大家议了半日,尚无定见。窦大人说:“明日齐集各司官,使之各抒所见。我们集腋成裘,不知可否?”两位侍郎说道:“大人所见甚是。”遂散了,各回府去。再议。
  后来,军机大臣会同户、兵、工三部集议,覆奏。驳了两条,准了两条。裁冗兵一条议驳。以“兵额自有定数,倘经裁汰,则兵不敷额,何以应用?当饬各镇臣勤加训练,以收实效。兵不冗,则无容裁矣。”开屯田一条议驳,以“溥天之下,王土王臣。海边何有闲田?若夺民之恒业以予兵,则兵未收其益,而民亦受其害。泥古人之法以治,三代后之形势断不能行。当饬各隘口酌设兵数,以资防守。而重镇则备重兵,以备征讨。庶民不劳而饷无糜,实为两济。”筑海塘一条议准。以“浙省地丁项下节留银二十万,盐课项下节留银二十万,织造库项节留银十万,再拨两淮盐课银三十万,共银八十万两,交浙抚派清正官员,募夫修筑。造册报销。”建总帅一条议准。以“将麾兵如臂使指,号令不齐,则各顾其利,而彼此无所统属,难以责其效而收其功。况海疆辽阔,镇臣不一。”所奏建帅一议,诚为急务。相应请旨简派,以节诸将,以靖海氛。”疏人,奉旨:“所议是,依议行。钦此。”
  次日又奉上谕:“周廷抡着升署虎北口提督,即经略海疆,节制诸镇总兵,进剿海寇。钦此。”报到侯府,周琼听了,一喜一虑。喜的是世受国恩,父子皆为朝家柱石,足光史乘。虑的是廷抡齿幼,海边任重,恐其不能肩荷,有负恩遇。正踌躇间,忽传:“贾大人亲来道喜。”周侯爷连忙接人。贾政道:“贵乔梓世膺重任,奏绩海疆,朝廷可谓得人。小弟谊叨葭末,亦与有荣。”周侯爷道:“小弟才听此信,深虑小儿年韶,不克担此重任。望吾兄大人教之。”
  二人说着,进了书房。贾政道了喜,坐下说道:“弟等昨日议奏此事,不知简派何人。昨晚军机处即奉此旨,小弟想令公钤韬,深承家教。今日得树绩边圉,亦不负吾兄大人数年之训诲。但幕中须得一好朋友,我们才可放心。”周侯爷道:“弟亦正拟此人,或得褚小松一往。当年同弟办过此事,似乎轻车熟路。但伊现在莲幕,恐未必远涉海隅耳。”贾政道:“褚小松为人最重义气,待弟回去替他一说,他必无辞。此人甚好。这事倒算妥了。”又问:“令公可知信否?”周侯爷道:“军机处昨晚已有信,今早我又专人去了,约明早必来谢恩。或接提督印,或径赴海疆,须请圳后再定哩。”二人又说了一会,喝两道茶。贾政起身回去,就请褚小松。将周侯要聘的意思说了,褚小松慨然相允。贾政即写信与周侯爷,叫他送聘褚小松。
  过了两日,周廷抡到京面圣后亲来拜了,席酒,就把行李搬到侯府,等候择日起身不题。

  却说周廷抡谢恩请训,就命他即赴海疆,颁与经略边海将军关防,带领京兵三千,京营将弁十员,给假八日。刻即起身。外赐宝剑一口,金甲一付。并命他到地方时酌看情形,许其奏请便宜行事。周廷抡陛辞过,挑定兵将,吃了两日饯行酒,拜别亲友,在周琼前磕了头。周琼嘱咐许多边海机宜,及各处海道出入,皆当日亲自经过的。贾政送出城外,周廷抡方起身前去。
  其未起身时,却办了一件家中儿女亲事:全哥儿已十几岁,不甚喜读书,探春从幼教训,腹中亦自通彻。最爱驰马拉弓,讲习武艺,研究韬略,从小便就是个将种。探春每尝甚爱香菱女儿阿娇,千伶百俐,虽大几岁,欲要定做媳妇,就乘着廷抡在家,把这意思求王夫人替说一说。王夫人便向薛姨妈求了,薛蟠有何不肯?一提就成。择吉日就下了定,两家便结为朱陈,甚是欢喜。
  廷抡领兵驰赴海疆,未到之先,各镇皆投禀帖,请安,送履历。一路地方官伺候整齐。因系经略,不敢懈视。一日到了温州海界,将兵驻下。即有各镇送到水陆各兵花名册,备用者三万余人。副,参、游、守、千、把、外委各官,计六十余员,皆在辕门听令。廷抡传令,响炮开门。见了各官,行了礼,点过名。把兵分伍编号,派官统领,周围屯驻,旌旗飘荡,金鼓喧阗,着实严整。
  探得海寇苗子奇,离此不过二十里,扎营相拒。廷抡闻报,就备了马,带着向导及亲信将领十数人,出营勘看地势,好作计策。约走够十余里,见左边有座山,甚是崎岖。右边—带山溪,靠着树林,甚可埋伏。前离贼营尚远。据向导官说,去此二十五六里,有条山路,地名乌林,是海寇出入必由的路,现在无人拒守。
  廷抡即回营,升帐聚将出令。拔令箭—一枝,、派温州副将刘克胜,领兵三千,在靠溪的林内埋伏,候号炮一响,将兵截贼做两段厮杀;并派台州参将王勇领兵二千助之。又拔令箭一支,派宁波副将霍有功领兵三千,在左边山坳内埋伏,号炮一响,截杀贼兵后队;又派温州参将郝磷领兵二千助之。两人领令,各自去讫。遂派京营参将向克捷、游击赵敏,带兵三千为前部,诱敌人伏兵处,听炮一响,即回军冲贼前队。又派中军协镇袁秉义在山头带炮手百名,嘹看贼人人了汛地,就放连珠号炮,以晓众将。又发柬帖一封,交杭州镇总兵阮喜、温州镇总兵展世杰,带步兵二千,挠勾手一千,伏在乌林要处,—待苗子奇逃走到时,即为擒获报功。廷抡布置已定,即令三更造饭,五鼓挑战。
  再说苗子奇这伙海寇,惟恃蛮勇,全无纪律。听说周经略兵到,就想劫寨。当夜三更时分,领兵前来掩袭。刚到半路,,听见周营响炮出兵,遂在半途屯扎。天才黎明,只见周兵已到,不分皂白,冲将过来。向克捷、赵敏来意本为诱敌,见其兵出无律,一味恃强,遂即倒戈,领兵向北诈败下来。苗子奇呵呵大笑道:“这等无用之人,也来打仗。”遂即追赶,不遗余力。袁秉义在山头嘹望真切,已见海寇人了重地,即令炮手放起连珠号炮。苗子奇赶的高兴,忽听山头炮响,吃了一惊,知有埋伏。要将人马收住,忽听右边密林内一声炮起:冲出一队人马,后面密密层层,无数兵将,把中队截作两段。前面诈败的兵却也金鼓齐鸣,转杀回来,箭似飞蝗,直奔前队,苗子奇正分兵迎敌,又听左边山坳内一声炮响,涌出无数人马,截住绑阵。当下三路兵将,一涌上前。海寇如何敌挡?分头乱窜。杀伤无数,降者甚多。万数贼兵,剩了百余骑,护着苗子奇透出重围,不敢回营,绕着山脚小路,就奔乌林逃去。
  走了半日,看见后面没有追兵,方才放心,缓缓而走。将及隘口,一声炮响,前面闪出无数旗帜,两员大将拦住去路。苗子奇那敢迎敌?就从斜刺里一条小道躲去。谁知走不到二里路,只听得一声响,踏着陷坑。苗子奇及亲随数员大将,皆跌人其内。原来阮喜、展世杰照依柬帖预备,即用挠钩手将苗子奇及诸将皆用绳缚。其余兵丁,亦投降了。当将苗子奇等押赴大寨报功。周廷抡把苗子奇打人囚车,写折解京报绩,并催人马前进;直逼海口下寨。

  却说贼首黄天印闻苗子奇被擒,吃一大惊。细访来帅,方知是周琼的儿子,心中甚惧。便将海边各寇尽行撤回岛内,坚守不出,以待粮尽再行掳掠。廷抡到海口,住了数日,甄安抚亲来会面,、商议抄除之策,非用水师不可。因查水师,实不敷用,且将多有被议革去职衔,带罪立功之人。未免呼应不灵。甄嘉言缘前建议被部驳了,不敢再请添补水师。
  廷抡不得已,只得自己草奏一疏,道:
  为水师人材难得,恳恩弃瑕录用,以收实效事。窃照浙省埃洋,南北绵亘千里,中间岛屿丛杂。盗匪易于出没,而巡缉查拿,非水师得人,不藉其力。臣廷抡仰承恩命,经略海疆,无不聆遵圣训,实力严缉。惟水师将弁,与陆路不同。现在海寇潜匿山屿,远隔海洋,必须熟请风云沙线,以及往来驾驶之法,练习有素者,方克胜任。无如此项人员,多因巡缉攸关,有洋面疏防之案。一经参处,即应离任。处分最严,日积月益,渐致悬缺。题补无人。臣查海洋界址参差,犯案时,即事主船户,亦不能供指确凿失事处所,定为何汛。所辖罹吏,议者往往不尽得其实。臣愚仰恳圣慈宽其既往,以责将来。将此等应行离任之员,除实在懈弛者即予降革外,其情有可原及素请缉捕之人,可否改为革职留任,俟八年无过,准予开复。则该员自必倍加奋勉,而臣亦收臂指之效矣。为此谨奏。
  奉旨:“着照该经略所请,行该部知道。钦此。”水师将佐得廷抡此奏,免了处分,无不感悦。内有水师游击蔡廷献,久任海疆。熟悉水道。凡一切海寇经由捷径无不洞彻。他待诸将退散后,却自暗进帐来,说道:“水师诸将佐蒙总帅特奏之恩,尽皆感激。以思报效。末将居海疆,从百长荐升此职,已经三十余年。海屿出没及停舟藏奸处所,大概皆知。总帅若纳愚言,在各要隘设聚舟师不过四五十只,互相联络,彼此照应,则贼匪无所施其劫掠,而海疆不期宁谧而自宁谧矣!”
  廷抡大喜,命坐赐酒,凡其区划,无不一一听从。所用兵弁,亦皆听其派拨。各隘口不过六七处,用舟师五六百只,兵将一千余人。海寇船过,远用炮轰,近用水卒十数人潜伏水内,凿透船底,立就擒获。行了数月,黄天印大惧,躲人近粤东的岛山。温、台一带,便无海寇。商旅无恙,居民安堵。周廷抡将蔡廷献专折保举屡次,升了台州镇总兵。并前此拿苗子奇的阮喜、展世杰,一升水师提督,一升陆路提督。诸将弁无不悦服。海疆虽然宁静,未遽撤兵。周廷抡加了衔,暂在温州驻扎。待擒贼首,再行班师。
  那日与褚小松闲谈,提及海寇潜匿粤境,必须设法诱之使出,方能擒获。褚小松说:“此事若在旱路,便易施行。此处重洋遥阻,诱之不易。非熟习海道者,不能建此奇功。”因传蔡廷献同议。廷献说:“此时黄天印巢穴,并不得其实。纵有奇计,无从施设。惟有四月八日,每年佛会,黄天印必到温州佛殿进香。变易装束,人莫能辨。惟一饭店尹姓者,是其居停。旧岁兵马倥偬,彼仍到此。今年离此太远,或不旨来。倘来之时,则伏兵擒之,一卡力耳。俟过了这日,再图别策。尹姓与末将素好,总帅将此事交与末将,临期再来请示。”延抡大喜,留与小松共饮,并同吃了饭,才叫回去。
  这时在三月初边。倏忽即离四月不远,温州惟这佛会是个大热闹的日子。百货云集,各样顽意无不备具。初一日开了庙门,至十五日止,进香者不可亿汁。到了初八这一天,人千人万,拥挤不开。那知黄天印借此来探动静,又知此日人杂,无可稽查。谁料蔡廷献早得消息,密禀廷抡,在城门口,推说海寇扰边,巡缉异言异服之人。将南北二门闭了,惟留东西二门,听人出入。那庙正在东门里头,将两门各设一眼,一俟黄天印进香回去。埋伏数百人,皆千中选一的好汉。一时号起城头,廷献带着眼击鼓为号,乘势出其不意擒之。海口又埋伏健将数员带兵数千,防其事急为变。且虑其冲突出城,亦可带兵擒获。廷抡安排妥当。
  逼天印鳖计百出,预先说是亲来,心中怕廷抡利害,将自己船只远远湾在避风屿内。临期派了心腹上将刁弼、元辅二人,保护其子黄袭美代己进香,便探听廷抡虚实,以便窃发。黄袭美改了道装,轻易不出,以为人所不识。无如刁弼却与蔡廷献交过手,彼此是认得的。此日虽改了道装,廷献留心,却看出来。但做眼的不见天印,让他进城,再瞧底细。庙会络绎不绝,商贾贸易,皆是他乡外处之人。黄袭美杂在人中,进了香。傍午刚到城边,就有人拦住,尚未答话,刁弼走到开口说:“贫道是福建来进香的,这个是我徒弟”。
  一言未毕,廷献城头击起鼓来。城门众兵一声喊,将门关上。七手八脚,就把黄袭美擒住。傍边有一头陀,拔出戒刀,就来夺人,却是元辅。那说话的道者,也拔出剑来动手。城门这兵,内有温州副将刘克胜,勇敌万夫,便拔刀敌住头陀,参将王。勇、郝磷也一齐挥刃上前,来拒刁弼。城上蔡廷献带领马兵下城,用绊绳将他二人绊倒,一并擒获。凡系僧道装饰者,又擒了六七人,皆是随来偏裨。众将擒了袭美,尚恐天印在城内,不许开城。即押他来帅府报功。
  廷抡立时升座,将袭美押来,抗不下跪,延颈待命,并无一言。刁弼、元辅亦是如此。廷抡见其顽执,并不动气。转以好言安抚,令人将袭美绳锁松了,赐以酒食。令人防守,,使之知感。刁弼、元辅另在一处械系,严加看护。即令褚小松用善言劝他写书与黄天印,令其来降,父子依然相聚,可保无虞。不则将军升帐,一声令下,便不能保首级了。黄袭美一时负气,转念谁不贪生?这两日感廷抡相待之恩,听了小松所言,深为近理,便肯投降。刁弼二人,不得见面,无可商酌。遂就允了。
  当下小松回了廷抡,立即叫他亲写家书,招他父亲归顺,不失副参之任,就把游击札付填上;黄袭美刻即换了衣冠,便为天朝臣子,心中大悦。叫他亲信家丁任阿七赍书回去,并将自己受职的情形。对黄天印版诉,劝他归服。廷抡在阿七未起身时前二日,暗将所获贼目中放脱——人,先使回屿报信。那人叫做黎昂,得脱出城,找着来船,星即来避风屿,替黄天印报信。
  黄天印听见袭美被擒,只说了声“疼死我也。”就靠在椅上闭过气去。左右上前急救,还出气来,急问黎昂道:“你可知世厂被擒,此际存亡如何?”黎昂说:“我等被擒,各自监禁。我乘夜扭锁逃出,未知世子的耗。”原来天印只此一子,最所钟爱。前降香时,想着人千人万,何能辨得出来?佛会这柱香,非袭美不能替得自己。今闻被擒,心内着急。方时传令,齐集各岛贼日,直捣温州,以索世子。
  只听阶下一人连声说道:“大王且慢动气,徐容斟酌。”天印一看,却是谋士郑犹龙。连忙问道:“先生有何妙策可救吾儿?”犹龙道:“世子被擒,存亡:未卜。今若扫境兴师,廷抡用兵,出伊父右,未定决其必胜。倘过激而令世子有变,则万难挽救矣。不如差—能干探事,潜入城中,探得世:广确信,再图良策。不知人工以为可否?”天印说:“很好。就如此办。”
  正要差人,忽报任阿七回来,带有世子家信,在外候令。天印说:“快传进来厂未知任阿七所赍何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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