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鹅记

杜家庄北面有个半月形的淤滩，是大汶河历年洪水冲击河岸而造成的，接近二十平方里。解放后，杜家庄村民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开展植树造林活动，把里面全部栽上刺槐和杨树。十几年后便形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护林员分布各个角落。王生就是其中一员。

为了提高护林员的生活待遇，村委号召护林员开展养鹅活动。大家积极响应。山花从外地联系来三千只优良白鹅品种，自己留下五百只饲养。

没想到养鹅还是那么不容易，晚上小鹅挤压在一起，第二天就损失了百余只。王生犯起愁来，山花不得不晚上和王生倒替着睡觉，其他住家也是如此，见有压摞的小鹅便把它拿下来，就这样还是损失。最后才观察到是老鼠作的孽。大家从水泥厂买来水泥，把鹅室地面和墙壁统统泥了一下，才彻底根治住老鼠糟蹋。

小鹅愈长愈大，生活能力也愈来愈强，一个月后便成了大鹅，可以放牧了。

王生和其他护林员一边在林子外围各自放牧，一边护林，生活十分逍遥自在。

王生训练的鹅最听话，牧杆指到哪里鹅就奔到哪里。鹅在青草滩上移动吃草就像朵朵白云漂浮，富有诗情画意。有时王生心血来潮，便情不自禁地赋几首诗词：

白云朵朵草中飘，时现时伏孤自高。年迈牧翁竿指处，银龙入水乐逍遥。

白鹅走在白沙滩上，留下一行行脚印，像是国画中的竹叶，清晰可见，实在美极了。王生看到如此画面，唱道：

绿草丛中有帮凫，白沙滩上画青竹。虽然只会描叶子，技艺且超刘海粟。

白鹅一天比一天肥大，也不用人放牧了，哪里有好吃的草它就往哪里去。到晚上一敲铁盆，它们就一群群地跑回家，就是走出五里地也迷不了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护林员各自饲养着那么多鹅，不用担心与别人的鹅混杂。

有一次，为成的鹅少了五十多只，到处去找就是不见踪影。时牛说：“我怎么看着李老头的鹅多了不少，去看看有你的没有？”为成来到他那里，说道：“我的鹅丢失了不少，是不是跑到你群里来了？”李老头说：“我的鹅有数，刚才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到别处看看吧。”为成说：“把你的鹅放出来看看好吗？”李老头支支吾吾。为成说：“你就放出来吧！”李老头不得不把鹅赶出来。结果那鹅分成两伙，有五十来只见了为成叫个不停。为成说：“这一小帮是我的，你看我染上的颜色还没退掉。”李老头说：“你赶了去我的鹅不又少了？”为成说：“我不管你少不少，我的鹅我赶走。”为成开开栅门，那鹅一下子都飞出去了。为成说：“你看是不是我的鹅？”李老汉一看，傻了眼。至于李老汉真没还是假没，他自己心中有数。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立了秋寸草结籽，这是养鹅的最佳季节，那鹅单食草籽，一天一个漂色。这时王生突然发现，他的鹅少了几只。王生坐在一边观察情况，突然看到蒿子动弹，他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野兽在捕鹅。他到其他护林员那里问了问，也出现类似情况。王生问：“怎么办？”为成说：“除非把林子里的野兽都赶走。”王生说：“林子这么大，草又那么高，能行吗？”为成思索了一阵说：“单靠我俩不行，除非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扛着枪，排成一字形搜索，见野兽就开枪射击。”王生说：“这倒是个好法，我们不妨试一试。”

这法还真灵，仅一天就收获了不少猎物，其中有两只像野猪似的獾。利泰提议把它宰了喝酒，大家都很同意，因为很久不在一起了。华廷水会杀猪，不到两袋烟工夫就把两只獾杀完。大家一起动手，有整理下货的，有切肉的，有烧火的，有从井里打水的，就像有公事一样，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徐四是根半腿，就会打围，什么事也不能做，拿着长烟袋，笑眯眯地坐在高马扎上，看着大家吸烟。

煮完下货，华廷水偷着把心吃了。徐四要吃獾心，时牛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徐四问：“那心呢？”利泰说道：“早被狗拉去了！”华廷水说：“这！这！”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晚餐非常丰富，光獾肉就煮了二十来斤。不过有些草气味。山花来了，大家让她吃肉，山花摇了摇头，说：“我一闻这味就想呕吐，你们怎么吃得这么香？”徐四说：“獾肉就是这种味道，吃起来与猪肉差不多，营养价值可高了！”山花问：“那獾油呢？给我一点。”时牛说：“撇出来好几瓶子，你拿一瓶吧，留着用。”山花说：“我倒不用，是别人托我找的。丁字把腿烫伤了，听说你这里熬了獾油。”说完就提着瓶子走了。

大家一直喝到太阳压山，这时鹅该回家了，各自奔回自己屋子。

王生吃了獾肉，肚子里发起烧来。幸亏山花来得及时，急忙烧茶，让王生喝了两壶水，才解过热来。王生说：“这獾肉原来是大热的东西。”

山花不放心，又跑到各点告诉他们。大家都很感激她。

林子里安静了四五天，以后那些被赶跑的动物又陆续来了，大家又集体行动了两次，方才长久安定下来。

中秋发了场洪水，漫延到林子边。大家的鹅都跑到水中去了，而且游到对岸。大家一看对岸有许多人，个个着了慌，心想：这下完了，让人家发个财吧。没想到有人一下水，那鹅亮起翅膀，扑击着水面拼命地往回游，大家这才放了心。傍晚，只只回到自己圈里。

秋后，白鹅越来越肥胖了，该出售的时候了。一天晚上忽听鹅叫，王生开门一看，不远处有个黑影在晃动。王生赶忙躲在黑暗处看个究竟。那人鬼鬼祟祟，走到鹅圈就要动手。王生一吹号角，吓得那人屁滚尿流地跑了。王生明白了。

其他点的人听到号角，急忙赶来，问是怎么回事？王生说：“开始有人偷鹅了，大家务必提高警惕。”为成说：“干什么也不容易。”

隔了几晚上，时牛听到鹅叫，起来看了看，没有动静，接着回屋倒下了。刚入睡，又传来了鹅叫声。四下找了找，还是没人。以为是动物来拉鹅，心想：这么大的鹅了，就是黄鼠狼也吃不了它，于是倒头便睡着了。清早起来一看，那鹅少了十只，自己后悔得搧起自己的脸来。为成老远看到喊道：“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把你送神经病院？”时牛说：“我的鹅没了！”为成说：“我的也被人偷去十多只。以后注意就是了。晚上让嫂子和你看着。”其实时牛是个光棍，恼怒地说：“你嫂子还不知何年何月下生。”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不如早把它处理掉，免得每晚提心吊胆。

第二天，山花联系了个头，一下子把鹅全买走了。一算账，每家净赚一千元。大家很高兴，于是又攒起穷来了，个个喝了个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