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叶落

门前树上的叶子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有绿过，那些稀稀落落的叶子仿佛失去主人般，一片一片坠落，在树底下形成一个堡垒。

初春，冰雪渐融，只剩下远岫山顶上那一片片的白点，阳光的出现一点一点的蚕食那仅有的白。门前的树也开始慢慢的发芽了，枝叶就如同一个羞涩的女子慢慢的展开，不出几日，绿色的着装布满了整棵树苗。和煦的阳光，温润的春风，让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一切都好似充满着希望。她拄着拐杖，蹒跚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那棵树走去，清晨的露珠湿润了她鬓白的头发，朝阳从树叶的间隙中穿过，照射在她的脸上，那张历经沧桑受过岁月洗礼的脸上，时间在她的脸上残忍地留下了痕迹，此时的她早已经淡然，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倚靠在树边。这课树是她和已过世的老伴一起栽的，岁月不饶人，如白驹过隙，一切都过的如此之快，曾经的小树苗已经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了。她静静的把脸贴在树上，静静地听着，好像真的能听到什么东西，或者是她老伴对他的私语。但是，她的眼睛一直朝着远方，她的眼神中充满的期盼……

仲夏，太阳好似得了狂躁症似的疯狂的发着脾气，知了仿若什么事情都知道整天在“知了，知了……的叫着。她一个人，拿着蒲扇坐在树底下乘着凉，这课树就好像真的是她的老伴，密密麻麻的叶子一点阳光都照射不进来，在树干周围形成一圈绿荫，伴随着阵阵的凉风吹过，就像老伴的手抚摸过。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仿佛像黑白的电影放映过去，很有诗意，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她自从十几岁嫁入这个村子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这个村子是她的全部，她熟悉每天的落日，她认识每一寸的土地，她目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离开这个村子，包括着他的儿子。她揉了揉眼睛，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可以流的了，她回到了现实，周围还是这么的炽热，知了还在嚷叫着，似乎有点这么不善解人意。她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是一张黑白的照片，那是许多年前，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照片中的老伴还是那么健朗，他的儿子还是那么活泼。如今，老伴已经不在了，而儿子……

铃铃铃，铃铃铃……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她知道，这是管理附近这些村子信件的邮递员小王。

“大娘好。”

“小王啊，又来送信了啊。”她边说边把那张照片往身后塞。然后小心地走到桌子旁，把那已经凉好的白开水端到了小王面前。

“小伙子，喝口水吧！这大热天的，累坏了吧。”

“谢谢大娘。”小王擦了擦额头的汗，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就把开水喝完了。

“小王啊，这次有没有我家娃的信啊。”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看着小王说着。

小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哦，大娘，这次没有大哥的信，说不定大哥最近很忙，等他忙过了会捎信回家的。”

“忙，忙好啊，忙有出息啊。”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失望。

“大娘放心吧，大哥会捎信回来的。我还有几家信要送，我先走了啊，大娘自己保重啊！”

铃铃铃……铃铃铃，自行车的铃声渐行渐远。

“多好的一个娃啊！”她看着小王的背影念叨着。

暮秋，山林里飘过了秋哀嚎的声响，整个季节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叶子也稀稀落落的从树上掉落下来，就像是失去母亲的孩子在不知所措地寻找着自己的母亲。她，依旧老样子，一个人，独自坐在门前的树下，蓬乱的头发上零零散散的有几片枯叶，她也顾不上拿去，只是默默地望着远方。

铃铃铃……铃铃铃，远处的自行车的铃声还是那么的清脆。

“大娘好。”

“小王啊，你来了啊，这次有没有我娃的信啊。”

“大娘，大哥这回还是没有捎信回家，估计是快过年了，他有很多事要忙，忙玩了就回家过年了，大娘，别难过了，如果大哥不回来，我陪你过年。”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大娘就放心了。孩子，去忙吧。”

“好嘞，那大娘，我先走了，天气冷了，注意添加衣服啊！”

“铃铃铃……铃铃铃。”自行车的铃声渐行渐远。

“真是个乖孩子。”她望着小王的背影感叹到。

严冬，北风凛冽的嘶吼着，雪花也毫不吝啬的漫天飞舞，原本只剩下树枝的大树被雪花覆盖的沉沉甸甸的，远远的望去，好像是一座雪白的小坟包，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铃铃铃……铃铃铃，小王骑着自行车来了，不过这次大娘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难道是大娘的儿子回来了带大娘去城里过年去了。”但是，她家的们怎么是虚掩着的？出于好奇，他下了车，往屋里走去。推开门，他发现大娘躺在炕上，身体僵硬，她已经离开了……但在她的手里，还是捏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她是梦到了什么了吗？

小王出于好意，就把大娘和她的老伴葬在了一起。

铃铃铃……铃铃铃，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

“大爷好。”

“是小王啊！这次有没有我娃的信啊！”

“哦，大爷，这次没有大哥的信，也许大哥最近比较忙吧，过段时间大哥应该会捎信回家的，你放心好了。”

“忙，忙好啊，忙有出息啊！”

“大爷，你就别担心了，我还有几家信要送，我先走了啊，你保重啊！”

铃铃铃……铃铃铃，自行车的铃声渐行渐远。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望着小王的背影念叨着。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位大爷就是她的孩子。

可是，又有谁知道自从她走后，门前树的叶子都落了，再也没有绿过。枯叶在树底下堆成一个墓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