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羡慕的杀猪匠
20世纪70年代,中国最吃香的职业是什么?是杀猪匠,肉食品站的营业员。当年,杀猪匠走在街上,都是一步三摇,满眼看到的都是笑脸和恭维。人怕出名猪怕壮,凡人就爱杀猪匠。
存在决定意识,不服不行。那时,中国是票证时代,什么都是定量凭票供应,居民的猪肉供应量每月半斤。所以,买到肉以及吃上肉的那一天,往往成了中国普通居民一个月的节日。还有一个专门的单位,就是管理那些卖肉的,叫食品公司。能进食品公司的,不是一般人,都是根正苗红,出身无产阶级的人。
买肉通常要起大早,子夜两点起床,不一定能抢先。我母亲常在买肉的前一天,把我们家中的肉票,叠在一起,又摸索出口袋里的毛票和块票,然后放在买肉的竹篮里。
我和哥哥悄悄留心母亲的举动,知道解馋节就要来到。我们能听到彼此咽口水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跌入幽深的深井。一整晚,我们都会翻来覆去,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饥饿的绿光。排队一般是凌晨,真正地买,就要等到上班的时候,所以,队伍一直要沿着街边,排到旁边的大桥边。这样的情景,就叫“买肉买到外婆桥”。等一寸一寸地挪动脚步,好不容易走到摊点面前,往往是日头高悬。到了窗口,面带笑容,手指一下,颤颤地说一声:“麻烦你,给来点肥的。”卖肉的往往撇也不撇你一下,哼一声,锋利的刀一拐弯,一刀布满猪皮的褶皱肉被稻草一扎,就扔过来,或者是骨头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你刚想表示一点不同意见,后面排队的人就会嚷嚷起来:“快走快走。”买肉的跟卖肉的不熟,悻悻地窝着火,走人吧。
记得有一次,我跟母亲买到一回肥肉。
母亲叫我跟她一路到远离住地的江陵一村去割肉。她说:“一村有个杀猪场,肉多又肥!”从我们家住的猫儿石到一村够远的,有四五里路。等我们一高一矮的母子俩走拢,肉店前已黑压压地排满了人。我和母亲慌忙挤上去,不一会儿,队伍后面便长出了长长的尾巴。
等了好久,终于开始卖肉了。一个嘴角叨着香烟的杀猪匠从里屋走出来,只见他多毛的壮手提着亮刀,饥饿的年月瘦人极多,那般粗壮的毛手是极令人羡慕和敬畏的。满脸络腮胡子的杀猪匠便用那手指着人群,长声吆喝:“排好——排好——该哪个割?”弯弯曲曲的队伍正如在冬眠的小虫被震醒了似的蠕动一下,立即又安静了,大家一齐呆呆地看着那把架在猪屁股上的亮刀。肥肉最厚的猪屁股,不知被谁割去了,刀口下露出一长溜暗红色的精肉,瘦得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该哪个!”一身油腻的杀猪匠又鼓起眼睛,大喝一声。
没有回答,排在队伍前面的几个人铁青着脸,一个个悄悄往后缩。“就该你——割几斤?”怒火中烧的杀猪匠用刀尖指着排在最前边的那个瘦小女人:“你不割就派到最后边去!不割的都排到最后边去!”
“不不……我,我还要上班…….”那瘦小女人害怕地乱摇着头,但又无可奈何地颤抖着,将肉票和钱摊开来,极不情愿地递了上去。只见杀猪匠闪光的利刀将精瘦的猪屁股割得滋滋作响。队伍缓缓地向前移动。割到瘦肉的人叹息着,涉一回头,骂咧咧的离开了。突然,我的手被母亲狠狠捏了一把,“宝肋!”我听见母亲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宝肋!宝肋!”人群骚动起来。
“宝——肋——肉——哇——”一个沙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惊叫着,在人群的呐喊中分外刺耳。
刚才还退缩的队伍潮水般开始了涌动,只见各种各样的手,疯狂地将捏紧的肉票和钱递到刀儿匠眼前,只听各种高高低低的声音拼命呐喊着:两斤,一斤,三斤……
好端端的队伍一团糟了。
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夹在人缝中的瘦腿可怜地乱抖,胸闷胀得有一种被挤瘪,被撕裂的感觉!生怕被这股强悍的人潮冲散的我,紧拽着母亲的衣角,奋力往前钻。此刻,在这不顾一切的拼命冲刺中,我才第一次充分领略了母亲的力量。如果家中没有那六双黑亮的饿眼睛,瘦小文静的母亲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么?只见母亲一手拖住我,一手高举肉票往前挤,只挤得披头散发,气喘吁吁,臭汗满身,母子俩一副狼狈相。
“该我割,三斤宝肋!三斤!”面孔也有些挤歪了的母亲,小女孩一样尖叫着,挤到最前面时,她突然疯狂地用手拖住了杀猪匠那只持刀的毛手——
“不要命了!”壮悍的杀猪匠咬牙切齿。
人群更加骚动。乌发散乱的母亲两眼浸红。毫无惧意,一把将我拖到肉架下,“看,这么小的孩子,半夜就来排队还没有割到肉,你们安心欺负小娃娃不成……”
我怯生生地站在人群愤怒的目光中,大约,我那吓懵了的小狲猴般的行象也实在太可怜了,壮实的杀猪匠使劲盯母亲一眼,冷哼一声,不顾周围的喧嚷和抗议,将手中割下的一刀肉,使劲丢进了母亲的菜篮……
好不容易从狂呼怪叫的人群中挤出来,兴奋得声音也在颤抖的母亲,不住用手拨弄着菜蓝里的肉:“老二,你快看,好肥哟,正宝肋!”
我望着母亲,望着她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心中不由有些酸楚起来,为了割肥肉,为了我们能吃点肥肉,那一幕永远地被我的童年锁进了记忆。
吃不到猪肉,也想着猪啊。因为缺油水,似乎听到猪叫,都感到亢奋。在农村当知青时,每到年关,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看人杀猪。一帮人将猪死命地绑起来,猪一边挣扎,一边拼命叫唤。旁边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烧着开水,烟雾腾腾。一个大木桶放在一边。等猪抬上案板,杀猪的便将一把锋利的尖头刀磨磨,吹一日气,然后,一下刺入猪的喉管。猪长啸一声,死命挣扎,然后声音减弱,当血水流满一个小木桶的时候,猪便安静地睡着了。我们爱听猪叫的声音,就像听到美妙的女高音独唱。
那时候,没有注水肉。猪放在桶中烫过之后,便在猪脚上划一个小口。杀猪匠的肺活量真是好,死命咬着猪脚,几口大气,便能将猪吹得圆圆滚滚。
我见过一个姓丁的年轻杀猪匠,更有一手绝活,先是憋口气,然后,一口长气,能将一头两百斤的大猪,吹得大了一倍。人没有绝活可不行。什么叫真功夫?这就是真功夫。
然后就是开膛破肚。把猪吊在木头架子上,一刀划下去,五脏六腑,哗的一下落下来,像一座小山,热哄哄的,气味臊人。然后,杀猪的就一块一块地分割。猪腰和猪心照例是撂在一边。等到所有的工作都忙完,杀猪的接过东家递过来的工钱,歇下来,抽根烟,然后,提着猪心猪腰什么,或者是一对猪耳朵,地动山摇地走了。只剩下我们,看着他的背影,暗嘘一口长气,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羡慕啊,羡慕得连眼球都是红的。
彪悍、勇敢、风光,吃香的喝辣的。你知道我那时的理想是什么吗?就是当一个杀猪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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