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夏秘书受尚局长熏陶也爱上了国粹京剧。尚局长嗓儿虽有些左,那老生唱的有板有眼还能过去,他看夏秘书长得眉清目秀的,让他憋细嗓儿唱青衣。夏秘书爱人曾指着他的鼻尖说:男人演女人,让别人怎样看你呀!夏秘书无奈地一笑:谁让我是他的秘书啊……暑往寒来又是一年,局长和秘书皆有长进,黑场戏也开过二三,也没撒汤漏水,尚局长甚喜,夏秘书因局长甚喜而甚喜。恰在此时,刚调来的保卫处仲处长擅长铜锤花脸,生旦净居已齐备,实乃锦上添花,春风吹过,树儿绿了,花儿开了,尚局长批示:五.一节前夕,慰问一线劳动模范,上演传统京剧《大.探.二》。
这是一出唱工戏,生旦净均有华美之二簧唱段,能把听者引入妙境,且回味无穷。在戏中,尚局长扮演官职卑微的兵部侍郎,仲处长扮演打下江山的开国元勋,而夏秘书则扮演丧夫垂帘的从政女皇。
角色,在戏中错位。夏秘书亦喜亦悲,心有余悸。深夜时分,来到局里,在局长室的床下,取出尚局长黑亮的皮鞋,暗量了尺寸,在城里有名的“靴子王”为上司特制了一双私房靴子,又不辞辛苦到戏装店够了尚好的马尾髯口。尚局长笑了,夏秘书因局长笑也笑了。
彩排那天,尚局长特从京剧院请来了国家级导演为之说戏。关导演对夏秘书在戏中的表现极为不满,他指着夏秘书大声说:“你不要紧张,确切地说你不要有奴才心理。身为一国之主,骨子里要有霸气,四方朝贺,八面威仪,要把份端足,纵然有些闪失,也要不丢身份。”望着关导演一脸的怒气,夏秘书自惭不已,不觉冒出汗来。尚局长笑咪咪搂住他说:“小夏,我现在不是一局之长,而是你的下臣,不要看我跪下奏本你就不安,你要去除杂念。。。。。。”
夏秘书办事素来认真,连日揣摩角色心理,仍难得其要领。忽一日局长嘱夏秘书替他到某某机械厂视察,夏秘书得令,驱车前往,不想受到厂领导及职工的热烈欢迎。会上,夏秘书铺开自己为尚局长准备的发言稿,望了一眼台下数千双眼睛,一股庄严而神圣的感觉油然而升。这不是女皇从政的感觉麽?于是,夏秘书不自觉地从心里升腾起自信和从容,发言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
生活是艺术的土壤,而艺术是生活土壤上盛开的花朵。夏秘书对此有了深刻地体会。
紫色的帷幕徐徐拉开,宽大的舞台灯火通明,宛若天堂梦境。浓装重彩的夏秘书终于站在侧幕前。八个科级干部被装扮成龙套,他们那一脸的庄重使夏秘书心里十分好笑。关导演说:“记住,你是女皇,一国之主的女皇。。。。。。”听罢,夏秘书精神为之一振,似女皇覆体,不觉抖擞起来。此时,丝竹妙吟,堂鼓微震,八个龙套在台上依次排列,夏秘书眼前闪动着美妙的光环,他紧张而兴奋地端起玉带,轧着沉稳的云步,走进流光异彩的殿堂,走进童话般仙境的世界。。。。。。
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台上唱得酣畅淋漓,台下看得如醉如痴。三个主角具都卯上,各展风采。场面之壮观,气氛之热烈,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晚宴上,夏秘书迎着尚局长伸过来的酒杯,那心还没有从明晃晃的舞台上回来,仲处长说:“小夏,女皇梦该醒了吧?”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一晚,夏秘书兴奋得彻夜未眠。
日子,依然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没有停歇。多么美丽的心情,就象天边的一道彩虹,风一吹,也就散了。一切,象是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夏秘书依旧如故,因局长笑而笑,因局长急而急,因局长悲而悲。但,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沉重。
他陷入深深地痛苦中。
他变了。起先是对打字员高声训骂,对局里保安大打出手;随即又对下属企业发号施令,假传圣旨;更为甚的,竟直播市长手机,探讨共产主义与封建迷信之辨证法问题;最后,一纸诉状告到中南海,要求为他加官进爵,好重整大好河山。。。。。。
夏秘书,疯了。
消息在每一间办公室飞跑着,喘息着。人们或责或怜,或悲或喜,骚动在蔓延后逐渐消失。尚局长点燃一支香烟,若有所思。
精神病医院里,夏秘书望定眼前的尚局长,诡秘地一笑,小声唱道:“九龙口内传旨意,徐杨二家且平身。。。。。。”
尚局长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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