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的情人节

爱情最高峰的体验，或许如这个叫扎西的摆地摊为生的羌族男子，在情人节这天，花掉半个月收入买来99朵玫瑰，当街跪在做清洁工的女友面前……

【感动网络的玫瑰】

“嫁给我，好吗！”

2月14日下午3点，重庆北碚清洁工陈国珍像往常一样，正手握扫把簸箕，认真地清扫着街面。突然，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她面前，摆地摊的羌族男友扎西当众跪在地上，正式向她求婚。

“快起来！像什么话……”陈国珍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通红地僵在那里急喊。旁边围观的人都被感动了，连声喊，答应他，答应他！

她愣了足足一分钟，终于含泪点了点头。这一幕刚好被《重庆晚报》记者收进镜头。

没想到，第二天，这张求婚的照片竟从众多情人节新闻中脱颖而出，风靡整个网络。众多网友留言表示感动和支持，甚至有人评论说，这是这个情人节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当天，记者走进了扎西和陈国珍的家。那束被网友称为这个情人节最动人的玫瑰，被主人尊而重之地插放在客厅电视柜上的花瓶里，连包装纸也没舍得取下。

“昨天有人跟我说，你这么困难，花都献了，不如拿去卖了吧，今天是情人节，你还能卖个好价钱。”扎西笨拙而小心翼翼地给花瓣洒着水，黝黑的笑脸透着腼腆：“花了这点钱我就吃不起饭啦？这是我为心爱的人买的，卖了有什么意义？”

这把价值518元的玫瑰，是他软磨硬泡了花店老板半天才拿到的优惠价，几乎相当于他摆地摊一个月收入的一半。

“贵，是贵，但只要她高兴。”这个憨厚朴实的羌族男子对爱情的理解简单直接——天大的理敌不过她高兴，这件事我只为她做。

【倾城之恋】

2008年5月11日，扎西带着陈国珍回老家四川茂县探亲，第二天，便遇上了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

混乱中，两人被人流冲散。绝望的扎西从二楼一跃而下。当陈国珍心急火燎地找到他时，他已断了一条腿。“我走不了了，你快跑！”眼见余震快来，扎西拼命把她往外推。“来，我背你！”陈国珍二话不说，只蹲下身来，吃力地把他往背上拖。

她，1.55米，86斤；他，1.79米，168斤。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背起自己两倍体重的他，不仅扎西难以想象，连陈国珍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往避难广场两公里的路，两人走了好几个小时。陈国珍的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过一两分钟就得停下来休息。扎西的眼泪流了一路，到后来，他都分不清胸前是她的汗水，还是他的泪水。熬到灾民安置点，她整个人都虚脱了。扎西催她回重庆，她还是摇头。

地震过后第四天正好是陈的生日。趁她出去洗衣服，扎西挣扎着起身，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买回两碗凉面两个鸡蛋。

“这回没法给你过个像样的生日，凉面就当寿面给你庆生了。”和他走散，她没哭；他摔断腿，她没哭；背着他走那么远，她没哭……但这一刻，陈国珍接过面，眼泪却再也不受控制地汹涌成河。

最真实的爱情，必然要去忍受生命赋予的责任，忍受现实给予的幸福、苦难和平庸。经历了地震，扎西和陈国珍明白，他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就像让86斤去承受168斤的重压，她没有倒，扎西觉得自己更有理由去爱她，用尽力气去爱。

【生活远不只是“我爱你”】

37岁的扎西和38岁的陈国珍相识相爱的过程，没有一笔浓墨重彩。

2005年，两人都在北碚下半城花园摆地摊。他是离家漂泊多年的单身男人，她是带着一对子女艰难求生的离异女人。两人的摊离得近，相互便时时有些照应。一来二往，他便对这个坚强能干的女人生出敬重来，一段生活在低处的爱情也顺理成章蔓延开。

“那年我生日，她提来两桶酒两包烟。我后来就只抽那个牌子的。”回忆最初相恋，扎西竟有几分羞涩。

地震后，两人回到重庆，扎西接着摆地摊，陈国珍成了北碚街头的一名清洁工。生活艰辛而绵长，容不得他们伤春悲秋，需要时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

扎西不记得自己为陈国珍做过什么浪漫的事，“我背过她算不算？”

谁先回家，谁就买菜做饭，让晚回来的那个能吃上热饭；她下夜班，他接；他晚回来，她等；下雨，他给她送草帽；她病了，他替她到街上扫地；中午，再累她都会回家弄好饭给他送去，常常送到饭都凉了……

这样的两人，从未对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

去年，他们东拼西借买了这处二手房，付了6万多元首付，每月还要还1300元的房贷……本来就艰辛的生活愈加艰难。

有时觉得累了苦了，陈国珍也会忍不住朝扎西发脾气。每当这时，他就给她讲笑话，他肚子里总是揣着说不完的笑话，常逗得她一边流泪一边笑，再苦也便不觉苦了。

现在，只要能挣钱，扎西什么活儿都干。2011年春节，他就在给一个办丧事一条龙的乐队当搬运工。“平时一天60元，过节一天100元。”他掰着指头算，觉得很值。

“等有了余钱，还是要把你的养老保险一次性买断。”陈国珍老惦记这事。他笑着说她傻，背过头，眼眶却是红的。

两人在一起几年，他没送过什么礼物给她。去年圣诞节，他随手把一个没卖完的五元钱的圣诞玩偶拿回家，她却显得那么开心。他有些心酸，暗暗想，一定要送点什么给她，值得一辈子纪念的。

不过，谁也没料到他会做出拿着99朵玫瑰当街求婚的“大事”，还上了报……

【扎西叔叔好样的】

有时，扎西也会问陈国珍：“我一没钱二没本事，为什么对我好？”她答：“钱重要，但不是最重要，你对我好，对孩子好，就够了。”

扎西有他特有的乐观精神，“是不是亲生有什么所谓，到时候都会帮你入土。”

正读高二的女儿小茜这次考得不好，陈国珍着急。扎西反劝她不要给孩子那么大压力。

“二妹你要好好读书，你妈和我都没文化，所以这么辛苦。你书读好了，有份好工作，你自己好过，我们辛苦也值了……”团年那天，借着酒劲，他啰唆得活脱像个父亲。孩子只在一旁默默点头。

陈的大儿子小东也在摆地摊。两个男人间的交流不多，扎西只是常会做好饭打电话叫他回来吃。对于小东，他自有他的计划，“小东将来结婚买房，我再穷也要给他包个18888元的大红包。”

扎西向陈国珍求婚那天，小茜刚好在家。她称赞叔叔好样的，“只要他在，妈妈脸上便总是带着笑。”

“搞得这么隆重，也不事先透露点消息！”见报了，小东也打来了“贺电”。

扎西还不忘和他们开玩笑，等他以后发财了，要高价回收这些报纸，一份不少。

陈国珍总归心疼钱：“买个一朵两朵就够了嘛。”

“我一辈子能给你买几次，就这一次是一生中最幸福最浪漫的，等我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把报纸拿出来看，多有意义啊。”扎西咧着嘴傻乐，陈国珍的眼睛又红了。

扎西说他有两个梦：近一点是，小茜能考上大学，他再贷款也要把她供出来；远一点——等把房贷还完，他就陪着陈国珍扫大街去！

原来，即便生活如此艰辛，但只要乐观、努力、满怀善意，就像扎西和陈国珍，也能把它活得如同一首温暖而细腻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