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也残酷

一

二十二岁那年，因为受不了那些该死的框框架架和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从一家事业单位辞了职，待在家里重新操起键盘写字糊口。

那一段时间正是我写作的瓶颈期，枯坐在电脑前几天写不出一个字来，你知道一个撰稿人写不出东西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为了打发揪心的寂寞，我闯进了一个本地的聊天室里。对于网络聊天，我一向是深恶痛绝的。原因是在Ｎ年前我曾经交过一个网上女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一个冲动就从北方跑到南方来看我，二十岁的女人像个四十岁的大妈，还故作纯情地挽着我的手嗲声嗲气地讲话。

紫月就是我在那个聊天室里认识的。她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一个坐家，整天坐在家里写稿子的那一种人。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我的名字。她在那边沉默了许久之后，打过来一句凌厉的话语：前几天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他的文字，你也不必拿别人的屁股来当自己的脸吧！我有些愤怒，谁说这样的小地方就不可以有写手。我把自己所有的文章做成一个压缩包全发给了她，然后恶狠狠地对她说：你别以为写字换钱是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其实写字就像挤奶，挤一点出一点，投稿的话比卖菜还卖菜。

认识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聊得久了，和所有网友一样我们无可免俗地在网上打情骂俏。我一直认为上网聊天就那么回事，两个空虚的男女在平淡a的生活里寻找一种刺激，发展到最后大都是见光死，否则的话就一定会背叛道德之类的东东滚上床。

有一天，我忍不住地对紫月说我想见你，紫月许久不说话，最后她打回了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之后两个人便是长长的沉默。

二

我们最终还是见了面。在一个灯光暧昧的咖啡厅里，偌大一个咖啡厅就只有几个人，这更增加了一种偷情的气氛。和一个有夫之妇偷情，这还是我的第一次，或许平淡的生活真的需要更多的刺激吧！

走进咖啡厅的时候，我发现一角坐着的两个女人正在亲密地谈笑，她们一个圆润丰满，优雅地品着一杯苦香苦色的黑咖啡，而另一个则是学生打扮，如同一枚喜人的青果，掌心把玩着一杯卡布其诺，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有着让人自惭形秽的美丽。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一个丰满圆润举手投足之间弥漫着女人味的女人便是紫月。

待我坐下之后，紫月大方地向我介绍：这是苏宁，我妹妹，在一家企业工作。我嘴上支吾着，心里却极度不满：紫月怎么带上妹妹过来，这不是分明坏我们的好事吗？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接着说我妹妹也喜欢文字，所以带她出来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她有什么不懂的才好问你！

紫月是那种落落大方的女人，我想起了在网络上我曾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紫月，要你还没结婚的话那该多好，我一定把你抱回家里！紫月总是发过来一个吐着舌头的笑脸：你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见到她之后我更坚定了那一个念头，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在我的内心升腾而起，如同年少时候的意乱情迷。

苏宁喝了一杯柠檬汁之后说要加班便匆匆离去，气氛在那个时候开始暧昧起来。我拉过紫月的手，紫月一惊把手从我的手里抽了出来，可我看得到她的眼里分明燃烧着如火的激情。

我需要向她说爱的勇气，她则需要出轨的力量，这些东西只有酒才可以给予我们，于是我叫了两杯烈性的冷美人。当酒杯见底的时候，我终于把她揽在了怀里。

那一夜，在我的房间里，我笨拙地解开紫月的衣服，笨拙地覆盖上她的身体，我们如同两条离了水垂死挣扎的鱼，在彼此的身上寻找藉以活命的氧气。我积蓄了二十二年的力量，在这一夜完全爆发了出来。之后紫月像一只温柔的猫一样缩在我的怀里，我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深情地说紫月我爱你！

其实不只是我，换作每一个男人，对于他的第一个女人都会说这一句话的，发自心底的肺腑之言。

三

我想我是在和紫月做完爱之后才爱上她的，她那丰满的身体对于我这个未经世事的大男孩来说绝对是服毒药。每一次相聚在我的小屋里，我总喜欢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啜啜地对着她说对不起，在我的思想里，总是觉得让一个新婚不久的女人出轨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紫月在那个时候就会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睛迷离地看着前方说不必自责，一切都会过去的。

紫月的表妹苏宁也经常抽空过来找我，隔几天就捧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稿子让我修改，或者过来帮我收拾一下我凌乱的小屋，再顺便给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想要不是先邂逅了紫月，我一定会爱上这个贤良淑德的苏宁，可是如今，我只能把她当做妹妹。

和紫月的东窗事发是在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正坐在电脑前赶一篇稿子，夜里１２点半，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紫月流着泪水带着一身寒气扑进我的怀里。我轻轻地剥开她的衣服，紫月的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同一条条肥硕的蚯蚓爬在紫月美丽的身体上，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他又打你？我问紫月。紫月不说话，只是蜷在床上点了点头。

我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插进了手掌，之后抡起了门背后的棒球棍拉开门往外冲：那个杂种真不是人！紫月一把把我从门口拉回来。我知道的，紫月爱我，但也爱他，这种爱相当于手心和手背，失去了一方，人生都不会完整。

我驯服地给紫月擦上药水，极尽温柔地和紫月做爱之后拥着她沉沉睡去。清晨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正坐在地上悠闲地等待我们醒来。

那是苏宁，她眨巴着一双孩子般清澈的眼睛。我把被子往身上一拉，带着三分恼火的语气问：你怎么进来的？

苏宁吊二郎当地说：当然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配了你家的钥匙呗，要不是这样，哪能发现你和我姐的好事。我的脸开始由红转青。紫月拿起衣服到浴室里穿衣去了。

我说苏宁，只要你不说出去，不告诉你姐夫，要我咋办都行！苏宁顽皮地说那得看她的心情如何了。

中午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德克士吃饭，紫月和苏宁有说有笑，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

四

我在家里心惊胆战地过了三天，害怕苏宁将我和紫月的事情给抖了出去，我不是担心我的安全，而是担心紫月会不会受到伤害。我把电脑整整开了三天三夜，ＣＰＵ的温度警报都响了Ｎ次，就盼望紫月上线来，告诉我她好好的。我也不敢随便打她的电话，在她的描述里，她的老公似乎是个聪明绝顶的男人。

第三天的时候，紫月的电话还没有来，却等到了苏宁，这个小妮子在电话那端叫嚷着今天是她的生日，让我到迪厅里去帮她庆祝。我刚想问问她紫月的情况，电话已经挂断，你不知道担心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是多么揪心的事情。

我急急地赶过去，苏宁和一帮朋友在很夸张地喝酒大声地说话。她看到我来了，把我拉下舞池里很暧昧地抱着我跳舞。我可没心情陪她跳舞，急急地向她打探紫月的消息。苏宁似乎极不喜欢紫月，装作听不到。我忍不住地甩开她的手大声地吼道：苏宁，你他妈的听见没有！

苏宁火了，重重地给了我一巴掌，流着泪水冲着我大吼：李小北，你的眼里只有我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咆哮：你去呀，去找我姐呀，现在她正和我姐夫在家里的大床上做爱呢！

听完苏宁的话，我颓然地放下本要拍在苏宁脸上的右手，耷拉着脑袋退出舞池。苏宁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紫月是一个有归宿的女子，而我犯得着这么认真吗？

那天夜里，我喝下的酒是这几年喝过的酒累积起来的两倍。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挽过苏宁的瘦肩，解开了她的衣扣。苍茫之间，竟分不清，怀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子到底是紫月，还是苏宁。

五

苏宁很快搬到了我的小屋里。搬东西的那天，我见到了这些天来我日思夜想的紫月。紫月忧伤地看着我，将苏宁的皮包递在我的手上，我想抓住她的手，她却巧妙地避开了，我抓到的只是两条包裹的绳子，我知道紫月将从此如她的手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滑脱。

苏宁真的爱我，每天变着戏法地替我做菜，在我写作的时候静静地坐在床上等我，然后我们如两条蛇一般在床上缠绵着我们的青春。

失去了紫月我的心如死灰。苏宁在一次做完爱后将我的头放在她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小北我们结婚吧！我点了点头，和谁生活都无所谓，反正日子总如流水一般走过，不论和谁，爱情总有消磨殆尽的一天。我说苏宁，我怎么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苏宁说她也是。

结婚那一天早上，苏宁早早地去了婚纱影楼，我点了根烟，坐在电脑前将我和紫月的聊天记录从ＱＱ里一条一条地删除，那种痛是从心里透露出来的，仿佛把爱情一段一段地分割开来，然后再看它一点点消失。从此之后，我为人夫，她为人妇，再无交集。

沉思的时候ＭＳＮ里突然显示你有新的邮件，我点开一看，邮件是紫月发来的。

小北：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成为苏宁的丈夫了。请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再见之前，先让我为你讲个故事：我和苏宁并不是亲生姐妹。苏宁是在十五年前的一个冬天，妈妈从街上捡回来的一个弃儿。爸爸并不喜欢她，暗地里总偏袒于我。因为失宠，苏宁从小就喜欢和我争抢东西，小时候的玩具，纸笔，甚至小到一颗棒棒糖，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非要从我的手里夺过去才会开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她心里的失衡。我则习惯于让着她，因为我是姐姐。让我没想到的是，苏宁却在我结婚半年之后，犹如抢走一件玩具一样抢走了我的丈夫。看到他们俩赤条条滚在一张大床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和背叛。可笑的是我竟然试图以同样的办法来挽救我们的婚姻，因为，我爱他们！

丈夫的出轨让我的忠贞毫无意义，我开始和不同类型的男人接触。不管我和哪一个男人接触，我知道苏宁肯定会从我的手里抢过去，可是我从未见苏宁对哪一个从我手里抢过的男人如对你这般痴迷，或许你会是她最后的一个站点。

事已至此，请原谅我的自私。最后想告诉你的是，你并不是我的一粒棋子，因为在你做棋子的同时，我发现自己却爱上了你！你们结婚的这一天，正是我和丈夫离婚的这一天，我始终无法忍受一个男人从身到心的背叛，我走了，请别找我，和苏宁好好地过日子，我爱你们！

紫月

看完紫月的信，我的身体如同抽去了脊柱一般颓然地瘫在椅子上，逻辑混乱之间，我动作迟缓地换下身上的礼服。电影已经散场，我还能拿什么来救赎我和苏宁的婚姻。

走的时候，苏宁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催促，我心静如水地按下拒绝键，然后让手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路边的人工湖里。

我从这个城市逃向了另一个城市。或许，在我第Ｎ次逃亡的时候，我会找到内心深爱的紫月，然后在一块幸福地生活。